长情觉得自己肯定做错了,他这模样简直是对她无声的控诉。她看着那张脸,瞬间充满罪恶感,“对不起,是我失言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是火筷子了,陛下值得更好的比喻,是我才疏学浅,当时只想到这个。早知如此我应该多看些书,不至于这么温情的时候,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来……”她痛心疾首向他承认了错误,“是我错了,还请陛下原谅我。”
他听后似乎稍稍感到一丝宽慰,绷紧的背部线条逐渐放松,倒是没回头,但垂首摸着床沿,缓缓坐了下来。
“今日凌霄殿有朝议,我因为急着颁布大婚诏书,因此想早些过去,并不是因为你说了什么,你别多心。”他努力解围,装模作样看看天光,又给自己找了个暂不离去的理由,“不过算算时候,好像是太早了些,到了那里也是一人空等,还是再坐一会儿吧……刚才你说本君什么?本君竟没听清……”最后装不下去了,以一串尴尬的笑作了结尾。
长情知道,他试图给她留面子,也给自己留面子。可她觉得将来要一起过日子的人,心存芥蒂行了大礼,对彼此都不好。她以前没有同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一切知识来源都出自对皇家秘史的旁观。没想到随口一句话刺伤了天帝陛下的自尊心,这么看来问题就相当严重了。
“通常那些要求再说一遍的话,最后都会成为拿捏的把柄。”她讪笑,“你不会也有这样的打算吧?”
天帝说没有,“你说的这套对别人是事实,但对你,本君自问下不去手。”
果真是亲疏有别啊,她从背后贴上来,下巴抵在他肩头,气息隐约拂动他鬓角的发丝,笑问:“真的么?”
他闭了闭眼,感觉皮下,脉络下,有岩浆般滚滚的热潮翻涌,翻得他颊上生烫。他微微侧过脸,眼梢打量这促狭的人,她仰唇笑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冲动和勇气,他霍然转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他就那样撑身看着她,沉甸甸的发丝垂挂下来,挠在她鼻尖痒梭梭的。天帝陛下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很精致,精致到完美的程度。以前说麒麟一族相貌绝佳,如果他生在麒麟族,必定是其中翘楚。
看惯了好看的人,相貌自然变成门槛,她也喜欢以貌娶人。
他在她上方,他俯视,她仰视,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彼此。半晌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扭扭捏捏问她:“若我在大婚前对你做了那种事,你会不会反感?”
天帝陛下有时候真是单纯得过分,长情认真考虑了一下,“别人谈情说爱时,也会问你这种蠢问题么?”
天帝长长呃了声,“我不知道别人谈情说爱什么样,问你是因为我尊重你……”
“你是怕不经同意乱来,会中途被我踢下床吧!”
天帝觉得天又要聊死了,找个过于聪明老练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极大的挑战。他支吾了下,“本君希望这种事两厢情愿……长情,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正了脸色望住他的眼睛,人之年纪越长,眼眸就越浑浊,但天帝的不是,他的青春是定格的,沉沉双瞳是她见过最明净的。
他问:“你看见了什么?”
她就着那方寸之地,撩了下头发,“看见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
又聊不下去了,天帝忍不住扶额。本来的设想是让她发现他眼中的真挚,最不济,哪怕沉溺进他的容色里也好。结果她看了半天,就看见她自己了。
“我希望……”他郁塞地说,“将来生了女儿像我,生了儿子可以像你。”
她百思不得其解,“你是觉得女儿应该像你一样横扫三界,目中无人呢?还是你认为自己有贤妻良母的风范?”
这下他又无话可说了,往下一沉身,直接压在了她身上。
长情抱住他,抚了抚他的脊背,“后悔娶我了吧?”
他摇头,“也许我们生而相冲,你永远是勇士,现在是换了个战场继续战斗。”
她安慰式的拍了他两下,“没关系,时候久了你就习惯了。只是你我要先约法三章,既然婚期已定,就不得悔婚了。若是你现在放弃,折损了我的面子,我会杀得你片甲不留的,听见了么?”
他失笑,“担心悔婚的应该是我,玄师大人几时怕过?”
她沉默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低语:“我也以为应该是这样,可事实证明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我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无所畏惧,可忽然清醒时,会很害怕,怕控制不住自己,怕变成一头怪物。那时我就想好了,如果加诸于我身上的恶业能去除,我一定要嫁给你,过安定的日子。”
他扭过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原来我是你的救命稻草?如今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你是身心自由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会控制你,谁也不敢让你为难。”
她嗯了声,一手在他腰上摸索。他尚不明所以的时候,她解开了他的衣襟,“陛下,你可以对本座为所欲为。”
天帝听着那几个字,感到一阵幸福的晕眩。可以为所欲为么?他心里哆嗦,脸上滚烫,那纤长的手指慢慢伸过去,捏住了她交领上繁复的镶滚。
掀起来,反正她同意了。他看见她衣下月白的,绣着蝶恋花的抱腹,那宛然玉山掩在其下,隐约可以分辨其美好的形状。
他抬起眼来,怯怯道:“长情……本君愈发爱你了。”
她红了脸,“看见这个就说愈发爱我,非要把好色表现得这么明显?”
他嗫嚅了下,“本君是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等福气……”
山形巍峨,山体是软的。他小心翼翼触摸,缎面光泽高低荡漾,仿佛汪着一眼清泉,随他所经之处,回旋出一片温柔的波光。
她轻轻吸了口气,颤悠悠一晃。他看她的眼神灌满了烈酒,一手从她肩头滑下去,顺着手臂的曲线,找到了她的指尖,紧紧抓在掌心里。
长情微笑,放轻了语调问他:“你紧张么?”
他也不讳言,“本君从来没有过……确实很紧张。”
紧张什么,同门的师弟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他还在这里向她承认紧张!也许最后成事得靠她,长情舔着唇想,说你等等,“让本座回忆一下,我见识过推云四十八手,虽然没试过,但步骤还有印象。”
“推云四十八手?”天帝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专业的词汇,看她坐起来,定眼看着他的腰部以下。他心头咚咚急跳,困难地咽口唾沫,不由自主支起上半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圆心那一处。
她抬起两手,摆出揉面的架势蠢蠢欲动。他又羞又怕,挪手盖了上去,“你想干什么?”
她极尽诱哄之能事,“你别害怕,你我都没有经验,可以一面交流一面切磋,看谁领悟能力更强。”
谁强谁带头?她话才说完,颈上悬挂的带子忽然松了,那抱腹往下滑落,半边袒露,半边堪堪吊在了峰顶上。
天帝眼睛都看直了,窗外春光从她背后照射进来,长情就像镀了金的佛母,大诱惑中有小小的庄严之感。天帝认为修道的坦途中终于出现了巨大的考验,还好,他定住心神,控制住了扑上去的欲望。
可是万事总有始料不及,在他欣喜于自己的大定上升了一个台阶时,长情一把将抱腹拽下来,扔到了一旁。这下天帝彻底呆住了,想挪开视线又舍不得,彷徨之余,狠狠呼出一口浊气来。
她终于伸手将他推倒,像上次泪湖边上一样,扬裙坐在他腰上。他从下方仰望,目眩神迷,无奈抬起一手,遮在了眼睛上。
不敢动了,他咬着唇任她施为。裤子被褪到膝头,偏着头一副羞愤模样。
长情问他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受了强迫?你不欢喜么?”
天帝说欢喜,“可是本君想在上面。”
结果她嫌他逞强,“你不及我见识广,闹得不好会很尴尬的。”
想想也是,没有经验的女人弄砸了最多算是失误,没有经验的男人铩羽而归,那可是要贻笑大方的。静下心来,她的手如拂弦,他的身体是一架琴,她指尖经过,便激发出一串嗡鸣。天帝在一片昏沉中想,成亲真是一件美妙的事,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快乐,是贵为天帝的他从未体会过的。长情就像一座宝藏,让他惊讶于人和人之间可以这样相处,让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生命,和自己一样重要。
她轻轻喘了口气,“云月,你可准备好了?”
他轻启眼睫,眼中星辉闪耀,“我已经准备了一万六千年。”
她莞尔,在他唇角吻了吻。慢慢挪下去,从脐到腹,留下湿漉漉的蜿蜒的轨迹。眼梢轻瞥,见那瘦长青白的十指紧紧抓住了身下被褥。长情快要笑死了,她在战场上很难和他抗衡,但在床上可不一定。
地方准确无误,她支着身凑过去,腿里有点打颤。那种感觉不太好形容,像拿刀对准了心脏,别具一去不复返的豪迈。她见过宫里那些女人的手段,不说皇帝身边的,就连昭质对付那个倭国小使澡雪,也惯用这种姿势。
她壮着胆坐了上去,人生的一大步,自此她和他就真的是夫妻了。然而还没高兴完,可怕的感觉从身体的中心爆炸,她瞠大眼睛一动不动,“云云云……”
天帝快要晕过去了,当然是乐晕。这些日子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来,狂喜交织着悲伤,让他如坠云雾,如在深渊。可是她语不成调,好梦一下就散了。他忙睁开眼,发现上面的人悲凄地望着他,眼里含泪,脸白得发凉,他一惊,“怎么了?”
她哆嗦着唇,腿颤得支撑不住了,嘶嘶地吸着凉气,“怎么那么疼呢?”
天帝有些不解,她已经开始疼了吗?可他暂且除了快乐,什么都没感觉到……疼了当然不能继续,他说下来吧,伸手去托她,结果还没触到她,她忽地往下一崴——两声尖叫打破了碧瑶宫的宁静,连天上的鸾鸟都受了惊吓,差点从云端摔下来。
宿曜宫里的炎帝正和紫府君喝酒闲聊,聊到过两日天帝陛下大婚,该随什么分子时,天顶忽然发出轰然一声震颤。两人纳罕地抬眼看,瑞霭之上像有人拿重锤击鼓,淡彩的光波一瞬向四方扩散,那些云头都险些被打散。
何人有这样的威力,三十六天上也能制造天象?炎帝看了紫府君一眼,“陛下怎么了?”
紫府君捏着酒杯望向远处,见梵天之上金光回转,柔风缱绻,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喝酒吧。”
炎帝却不信,“你别蒙人了,怎么可能没什么,刚才可是天动了!”
“知道你还问?”紫府君边笑边道,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畅快。
想当初他和岳崖儿的相恋经过,他们到现在还在嘲笑他。笑吧笑吧,再好笑也不及天帝陛下,房事一动天下知。不过看这情况,开头应该还不错,至少陛下是高兴的。他长长叹了口气,虽说以前彼此间有过结,他也和崖儿说过,天帝缺个厉害女人管教,但得知他为了修成正果历经那么多磨难,也难免有点同情他。好在雨过天晴了,大婚前尝了甜头,那些苦也没有白吃。
炎帝探过来,和他碰了个杯,一本正经道:“当天帝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说着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曾经有人问我,你与少苍同在白帝门下,最后他当了天帝,你会不会觉得失望。我就大声告诉他了,本君才不会失望!我可不想情绪有点波动便弄得人尽皆知,少苍过去一万年没有女人,连自解都不行,莫名其妙天顶霞光大盛,你说各路神仙什么感想?所以当天帝太惨了,他憋了一万年,一万年呐,那地方都能结成琥珀了!这种无处可诉的委屈,除了我们这些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人,还有谁能理解?”
所以内行都知道天帝是苦差事,当上了没什么可高兴,当不上焉知非福。
那日天选的金光落在他身上,他眉心几不可见地一蹙,炎帝就知道他并不庆幸。安澜很乖滑,早早请命驻守人间看书库去了,剩下他和少苍,他口碑不佳,少苍不干也得干。现在好了,终于娶上了天后,往后日日瑞霭万里,过他的性福日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