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之死虽说不是齐阳侯府的错,但这齐阳侯给楚怀行说媒,倒也值得玩味。
叶秉竹想到这里,不忿道:“这齐阳侯实在是不仁不义,知道楚怀行脑子不转弯,府上如今又只有他一个人,没处商量,坑他来了。”
夜非辰看了他一眼,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魏安然问。
夜非辰苦笑着,不得已把这些腌臜事摊在她面前。
“齐阳侯先前依附荣王一脉,他的嫡长女就嫁到了平原公府,荣王一案后,他女儿就折在里头了。如今局势尚不明朗,作为实力最弱的侯府,他得选个靠山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他齐阳侯府又与顾家有些恩怨,只能把主意打在我头上。”
楚怀行心思沉沉地坐在那儿没有说话,魏安然皱了皱眉头,到底也没有说话。
生在名门望族的人,看似享尽荣华富贵,到底也只是家族的一枚筹码,最大的作用便是联系家族之间的关系,这上京城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底下早就错节盘根,诸家族的血脉都紧紧联系在一处了。
就是皇子皇孙,也都是皇帝维系政权的筹码罢了,这样想来,夜非辰能娶自己,实在是费了很大的气力。
叶秉竹作为“筹码”之一,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他看了眼楚怀行,又看了眼夜非辰,问道:“那你想让他的主意得逞吗?”
这话问得含蓄,夜非辰却听出其中之意来。
他深深地看了叶秉竹一眼,道:“此事我做不了主,得问安然的意见。”
他的确在谋上面的位置,能与齐阳侯府联姻对他也是有利无害,只是这联姻的筹码不是旁人,而是安然唯一的亲人,他必须慎之又慎,她同意了,自己才能开这个口。
魏安然坦然道:“我对那位冯四小姐没什么好感,除了她和楚安萱的交情外,还有她行事过于冷硬,我不是很喜欢,四叔你觉得呢?”
楚怀行轻声应了,心中却翻腾着,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风暴中的人。
他冷静了一下,抬头看着夜非辰,问:“齐阳侯这个人,对王爷有没有助益?若是有所助益,那这四小姐也不能说全无优点,娶了又如何,若是没有助益,那便……”
“什么叫娶了又如何?”
叶秉竹头一个跳起来问,“楚怀行,你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婚姻大事岂能这么儿戏,你方才还说要娶个温婉居家的,转头就忘了?”
“你……话也不能这么说……”楚怀行憋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这人没什么用处,你们做那么多事,我却只能干看着着急,若是能给王爷出上一份力,也算我的一份心意。”
“他用得着你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才能成功?那他可真是窝囊!”叶秉竹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什么身份,要是论资排辈,你也得在小爷我后头,我还没娶,轮得到你娶?”
楚怀行被他的气势给吓蒙了,支支吾吾道:“你……你若想娶,我让给你便是……”
叶秉竹简直要被他气到两眼一翻,作势就要撸袖子冲上去。
魏安然先前狐疑地看着叶秉竹,如今见气氛不对,忙站出来圆场,“四叔,世子爷也不是这意思,不过他话糙理不糙,咱们现在没走到非要牺牲你的地步,那就只看你自己的意思,四叔,你觉得她如何?”
楚怀行垂下头,想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娶太强硬的人做媳妇,我……我觉得自己压不住。”
叶秉竹此时才觉得自己的心回到了原地。
——
是夜,魏安然躺在床上,对身旁的夜非辰道:“以前,我总觉得叶秉竹这人吊儿郎当,没个正型,谁知道今日才发现他这么明事理,看来那些混样子都是演给旁人看的。”
若是换了旁人,别说是好友,就是亲爹亲娘都能卖了换前程。
夜非辰有些心虚地接受了这个称赞。
魏安然转身看着夜非辰的眼,问:“若他不是我四叔,你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夜非辰抚过她脸上的碎发,道:“姻亲确实是最牢固的合作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旁人,我求之不得,可他到底是你四叔。”
魏安然把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夜非辰,谢谢你。”
——
半个时辰后。
身旁的人熟睡,夜非辰披了衣裳起身。
他走到书房,还亮着灯,有一个人早就等在那里。
门推开,楚怀行转身看着他,“王爷。”
夜非辰点点头,嘴角带了几分笑意,“方才宴席散了时,你活像是眼抽了筋,要不是秉竹喝的烂醉,我挡着安然,你早就暴露了。”
楚怀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瞬一脸正色道:“今晚请您过来,我只想跟您确认一件事,若不考虑安然,王爷想不想让我娶了那位冯家四小姐?”
夜非辰没料到他这话,蓦然瞪大了眼睛。
楚怀行继续道:“王爷这些年算得上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亲王的称号,任满朝文武都说不出一句不是来,这是王爷用命换回来的,若王爷愿意用命来换上头那个位置,我想,这联姻一事,若换做旁人,王爷是会欣然应允的。”
夜非辰坐在上位,没有说话。
“樊先生曾说过,王爷这一路的艰难,难在母族和血统上,回鹘血脉非但没有给王爷带来助益,反倒成了王爷夺位的桎梏。若王爷能选个有权有势的王妃,便能很大程度上弥补这一点。只是王爷选了安然。”
楚怀行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王爷与安然两情相悦,若是放到话本里,那就是才子佳人的圆满戏码,可若放在志在高位的王爷身上,就成了又一个累赘,因为安然她不是旁人,没有位高权重的家族不说,还担着魏氏的名头。魏氏在皇帝心里,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夜非辰又何尝不知。
他无法解释,只道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是是非非,但是选择安然,他无悔。
他看了楚怀行一眼,道:“你是想给安然弥补家世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