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垂花门,远远就瞧见庆王的身影,他正往内院走。
庆王与庆王妃视线相对,怔愣了一下。
庆王妃并没有上前行礼,就垂着手站在那儿,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夫君,面上有几分倔强。
庆王皱了皱眉,挥退了下人,朝庆王妃使了个眼色,自己进了垂花门。
庆王妃碎步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往小花园走。
夜深人静。
庆王妃在庆王身后跟了几步,就忍不住迈大了步子追上去,扯了扯自家王爷的袖子,低声问:“皇后娘娘这么晚了请王爷进宫,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是要交代?”
她柔声细气的,咬字却清晰非常,庆王止住脚步,回头看着这位与他成亲五年的发妻,叹了口气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母后说府上太冷清了些,该添些人了。”
庆王妃瞬间觉得鼻子酸涩不堪。
庆王府确实冷清。
除了她一位正妃外,不过两位侧妃,几个暖床丫鬟,都是些不入流的。
王爷每月初一十五必须与正妻合住,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里,也是宿在她的房里,二人明面上还是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只是她心里也明白,王爷对女人似乎兴致缺缺,庆王府的子嗣也少了些。
“府上添人确实是好事一桩,但母后可有说想添谁?”
庆王摇摇头,笑着说:“母后只是说了这件事,并没有说她看好了哪家姑娘,只是提了句楚三小姐,说父皇最近很看重她。”
庆王妃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顾皇后心里有个十分在意的人,就是彭皇后。
但凡彭皇后有的,她也要有;彭皇后的儿子荣王有的,她儿子庆王也得拿到。
庆王妃绞着帕子,白日里她听闻庆王府派了媒人去楚家说媒,她心里就隐约有预感,觉得顾皇后也想要这么做。
果不其然,被她给料到了。
她听懂了王爷的话外音,问道:“王爷可允了?”
庆王虽然沉着脸,但由于他长得如他封号这般,有些喜庆,圆圆的脸蛋上还有一点没退去的婴儿肥,这种阴沉又少了些威严。
“母后既然开口说了,做儿子的就得去做。明日准备准备,你去把这件事办了吧。”
庆王妃听完,浅浅笑了一下,“王爷,不是我小气,只是我今日还听说荣王那边派人说亲去了,咱们这时候就去争,合不合适?”
庆王摇摇头,“这事我也问过母后,她的意思是,不过是个侧妃,看见喜欢的就去说媒提亲罢了,楚三小姐生的优秀,自然说媒的人就多了,哪有那么多合不合适的。”
“话虽这样说,但荣王那边,还有父皇那边……咱们可得处处小心些。”庆王妃字字恳切,面上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虽然不过是久居内宅的妇道人家,不懂什么朝中的派系脉络,但总觉得此时凑上去,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自家王爷没有什么主见,又特别孝顺,向来对他母后的话言听计从。
可皇后这个人,一不是出身世家,连世家间的暗流汹涌和心照不宣的默契都看不明白;二来,她读书不多,脑子也算不得聪慧,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也多是运气不错,实际比起来,别说是先皇后和魏皇后了,就是连她也比不上。
她做皇后这么些年,却连皇帝的心都拉拢不到,被令妃娘娘处处压了一头。
“王爷,府上添几个人都是小事,但若对象是那位楚三小姐,就得再权衡权衡了。”
庆王想明白了母后的用意,又想了想其中的关键,对王妃也没再瞒着,他低声道:“母后是觉得万一荣王得了手,魏家那笔滔天的财富就落到了他手里,日后会成为他的助力,也是咱们的阻碍。”
庆王妃听了,骇得说不出话来,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半晌才说:“我就想不明白了,这好好地,父皇怎么就要把魏家的东西给还回去呢,都在户部呆了十几年了,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个时候还呢?”
庆王摇了摇头,叹道:“母后也看不明白,她猜不透皇上的用意,但是无论是何用意,这笔钱也不能让荣王拿到手,成为对付咱们的工具。”
庆王妃还想再劝两句,但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劝就不懂规矩,惹人厌烦了,只好摇头苦笑道:“那我明日就去安排媒人去楚家。”
“不要派媒人了,让府上的长史去吧,显得咱们看重她些。”
庆王妃一听这话,脸色一变。
派长史去,那就是必须要成了。
——
春风阁里,歌舞升平。
外面的嬉笑打闹,管弦丝竹纷纷扰扰,却根本传不到二楼房门紧闭的天字号房里。
叶秉竹阴沉着脸,对竹虚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赶紧派人通知元呈吧。”
竹虚没回应他这句话,只是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手里的酒,“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呢?”
“看明白也好,看不明白也罢,总之先把消息给元呈送去才行。”
“你着什么急,我一早就派人去送了。”
叶秉竹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了几下,“可万万,万万不能让魏安然嫁进荣王府做侧妃。”
“你说不嫁就不嫁?楚家那边一听是荣王府来人,别管是侧妃还是暖床丫鬟,肯定是一万个答应,一点磕绊都没有。”
叶秉竹听见这话,原本瘫着的身子坐正了,“算了算了,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来人。”
他的侍卫一身黑衣,在门外悄然而立。
“派人去江南,告诉定王,让他赶紧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然后快马加鞭地回京。”
“是。”
“告诉他一定要骑快马,如今京城暗流涌动,再过几日,怕是没有太平日子了。”竹虚又补了一句。
黑衣人行了个礼,闪身离开。
竹虚一直绷紧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我听说,那丫头拒了成家的说媒?”
“是,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倒是希望她嫁到成家。”
“嫁到成家和嫁给荣王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她手里的钱去的,最后还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