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老奴陪陛下走走吧。”
弘顺帝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看一轮明月,叹了口气道:“朕对不住他啊。”
张公公对这个“他”是谁,心知肚明。
“陛下,定王殿下瞒着您,也是怕您担心,是一片孝心啊。”
弘顺帝心里何尝不知道,只是面上非要装出生气地样子,冷哼一声,“一片孝心?他倒是赚个好名声,把别人放在哪儿!”
张公公赶紧闭上嘴。
“朕还活得好好的呢,就一个个的都拿朕当老糊涂,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罢了。”
弘顺帝摆摆手,没有往下说。
他已是老态龙钟,说完还踉跄了一下,张公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陛下小心,还是龙体为上,别气坏了身子。”
弘顺帝冷哼一声,推开他的手往前走去,且走得步伐越来越大,以此来证明自己不老,张公公只能趋步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儿,前面竟没有路了。
“这是哪儿,好好的怎么把路都堵死了?”
张公公抬头一看,脸色青一阵紫一阵,心里暗道:好死不死的,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陛下,这是先魏皇后的寝宫……先皇后去了以后,您就名人给封起来了。”
“先魏皇后?”弘顺帝冷哼一声,脸色阴沉。
“陛下,咱们回去吧。”
弘顺帝却像是在那儿扎了根似的,“朕记得,他生母刚进宫时,就是住在这里吧?”
一个魏皇后,一个回鹘公主,他一个奴才怎么敢妄议?
这二人是皇帝心间的一根刺,虽然不曾提及,但他知道,那根刺从来没有被拔出去过。
“你可记得,当初朕为何要把她二人安置在一个寝宫里?”
皇帝目光阴沉的看着永安宫的宫门,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说,魏皇后性格沉稳,公主性格活泼,刚好可以互补的。”
“互补?”
弘顺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张公公见状,总算是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呢,就听见皇帝说:“魏家抄出来的财物,还在户部吧?”
张公公都要吓死了,怎么好端端的,又提起那笔财物了?
——
君王侧的张公公快要吓死,楚四爷待在叶秉竹身边也快要吓死了,那七魂六魄在空中悠悠荡荡好一会,才算归了位。
什么?安然跑去永宁寺吃斋念佛了?
什么?安然去永宁寺只是伪装?
什么?安然被她师傅派去给定王看病去了!
楚老四觉得今儿这酒喝的他醉醺醺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叶秉竹坐在一边,看着人一惊一乍的,魂都跑没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这么痴傻不堪的人,是怎么考中探花的,还能进翰林当官,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呆子嘛。
他原本只想告诉他,魏安然去永宁寺吃斋念佛,祈求平安去了,谁知这呆子二话不说,就要骑马去永宁寺看她,还平白生出一身的怪力气,让人拦也拦不住。
没了法子,他只能实话实说了。
只是这实话实说也得付出代价,这呆子也不呆了,不再是无头苍蝇乱撞,倒成了个没魂的根雕物件,喊也喊不醒。
叶秉竹心想:魏安然和楚怀行一定有一个是捡来的,怎么一个那么精明,另一个那么蠢笨呢,根本不像一家人。
不过话说回来,蠢笨也有蠢笨的好,和聪明人打交道都太累了,还是和蠢笨的人待在一块儿比较有趣。
楚怀行神游天外一刻钟,终于回了神,朝叶秉竹粲然一笑,意图告诉他:“我回来了”,只是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也无话可说,只好又给自己斟了杯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叶秉竹看得有趣,面上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警告道:“这事事关魏安然的性命,今日只有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好。”楚怀行自然点头应下,“我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不让安然有一点危险的。只是叶世子,你可知道安然什么时候能回京?”
“得十几天吧。”叶秉竹也不清楚她会在南边待多久。
楚怀行眉头紧皱,“叶世子,即使不被京里的人知道安然她私下江南,但总归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万一被人发现她私会定王,那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叶秉竹:“……”他也在担心这个问题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更不知道怎么回答魏安然四叔的问题。
这些天,为了夜非辰和魏安然的事,他已经一个好觉也没睡过了,哪边都担心着。
楚怀行见他没有说话,便知道叶世子也没法子,只好暗下决心,这丫头若是被人发现私会定王,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自己要努力,好养这个丫头一辈子。
他自己下了这个决心,便觉得什么都不怕了。楚怀行端起酒杯,朝叶秉竹敬了一杯,说:“叶世子,现在担心也没有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来,咱俩喝一杯!”
叶秉竹:“……”你一脸轻松真的好吗?
先前还愁眉不展,仿佛世界末日似的,如今竟成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笑着举杯了,真不知道是说他傻还是乐观才好。
二人碰了杯,皆是一饮而尽。
叶秉竹睨了他一眼,问:“我听说,楚家分府,四爷是被扫地出门的?”
楚怀行一脸尴尬,点了点头。
“老实说,你服气吗?”
“怎么会服气。”
楚怀行目光澄澈的看着他,“但是这几日我想清楚了,也释然了,这些强求不来,都是命。”
叶秉竹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冷下来。
认命吗?
哼!
他从不相信这东西!
这时,就看见楚怀行在自己怀里摸索,最后掏出一两碎银放在他面前,“世子爷,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去了,明儿还要去衙门。今日出来的急,身上没带多少钱,不够就先赊着,等我发了月银再还。”
叶秉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世子爷今日好心与我说安然的消息,我不能再让您请我喝酒,这钱一定要记在我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