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在护龙山庄的人的眼里,素心的声音很轻很柔,似一汪清水,只可惜此情此景,在盛祜听来,更像是滔滔洪水,一泻千里,就只差把他给冲出去了。
“参见王妃!”
忽然听见素心的声音,所有护卫异口同声,齐齐转身下跪行礼,全场只剩下盛祜还在坚持堵门,纹丝不动。
趁着这门内安静的档口,素心分明听见门外传来的敲门声,夹杂着一两句的呼喊声,这其中,似乎还带上了她的名字。而那道声音,听来还有些熟悉。
示意护卫们起身,素心带着疑惑,走近大门一步去听。
虽然看似一心在堵门,实则二意在观察素心上,看见素心走过来,盛祜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一级防备。
“素心……”
“心若在,梦就在……”
楚向阳的后半部分,全程淹没在盛祜倾情出演的引吭高歌里,甚至在“心”这个字上,二人达到了无缝衔接,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不止一个圈。
除了素心,其他人都是明明白白知道外面的人原句是喊的王妃的名字,只是惊叹于盛总管的嗓门,可是当事人素心听着二人的合奏之后,陷入了恍惚之中。
她总觉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门外忽然又一片安静,可是没过一会儿,更大声音的喊声再次出现。
幸好盛祜在这一方面上总是机敏过人,对方的挑衅刚出声,他再以更加浑厚,更高分贝的声音接下挑战:“心若在,梦就在!哎~哎~哎~哎~再来~来~”
一气呵成之后,是止不住的咳嗽。
“再来就来!原来是你这个骗子!”门外忽然传来了骂声。
原来,在两番较量之后,楚向阳可听出来是谁在门的另一边叽叽喳喳了,这不就是那个骗子的声音么!
“骗子?”场上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盛祜身上,热情而又疑惑顺带了一丝的理解。
“说谁是骗子呢!”想要高声反击,无奈在方才一番全力输出之后,只剩了嘶哑。
“就算你嗓子哑了,我也能听出你的声音!你这个骗子!”
“胡说!”盛祜扯着嘶哑的嗓子毫不示弱地反驳:“你要是能听出来,怎么我唱第一句的时候,你就听不出来?”
“总管,你还是少说点话吧。”两名护卫贴心地劝道,还同时去拉着盛祜退到一边。原来,素心听出来门外的人是楚向阳后,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于是在王妃的示意下,护卫们已经悄悄倒戈,投靠了素心这边,开始忽悠盛祜离开大门口。
“骗子!”楚向阳狠狠踹了一下门,“你不仅骗了我和我娘,你一定还骗了素心姐姐,我要告诉我姐夫,让我姐夫收拾你!”
“盛祜?”素心疑惑地看向盛祜,门外的楚向阳怎么会说出盛祜骗了她的话?又为何指责盛祜是骗子呢?
“我是冤枉的。”盛祜连忙向素心表明清白,又觉再让楚向阳这么闹下去,他编织的谎言就要不攻自破了,便让人开了门,想要把楚向阳拉走内部解决问题,可没想到,楚向阳鬼精的很,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像条泥鳅一样溜进人群,直达素心跟前。
“素心姐姐,你果然是住在这里!”
“向阳,你怎么知道……”素心的话还没问完,眼前的楚向阳便被后面反应过来的盛祜拉走:“男人的事就不要麻烦女人插手了行不行?”
“你这个骗子放开我!”一边挣脱着束缚,楚向阳一边回头朝素心说道:“素心姐姐,我跟你说,你找来帮助我和我娘的这个人是个骗子!”
“他骗你什么了?”素心追上前去。
“他……”剩下的话语全被盛祜捂在嘴里。
一边是用尽洪荒之力要把手扒拉下来,一边是死死捂住嘴,两人用尽力气,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盛祜,你松开,让向阳说话。”素心也不傻,在这番较量中,盛祜似乎是有所隐瞒,一直在试图阻止着楚向阳。
此刻盛祜哪能分心,对素心的话是置之不理,素心见状,无奈之下,只得吩咐旁边围观的护卫们去拉开二人。
在护卫的齐心协力下,难解难分的两人终于被迫分离。
“素心姐姐,他是个骗子!他说是个人就能给我们找到,而且说当晚就能给我们答复,可是都到今天了,他什么结果也没给我们!”重获自由的楚向阳此刻身上的嘴仿佛就是临时租来的,语速极快,“素心姐姐,你一定不会骗我们,所以你是不是也是被他骗了,以为他能帮我们,才找他来帮忙!”
“你吧啦吧啦说完没有?”盛祜在护卫的簇拥下又挤上去:“我当晚不就派人去跟你们说结果了吗?我还让人给我去道歉了啊!那个谁,还偷看呢,赶紧过来!”说着,直指场外吃瓜人士小光。
小光只打算远程吃个瓜,没想到忽然被点名,只好小跑到了人群,给盛祜作证:“是的!我证明,盛总管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有替总管向你和你娘道歉的!”
“你那算什么!”楚向阳越说越来气,都找到人了,这个骗子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对我娘做了承诺就要负责的!你说的什么糕后乱言算什么东西!”
“负责?!”全场人异口同声,吃惊地看向盛祜。
素心自然也是如此,她只是让盛祜去帮忙跑腿找个人,怎么就又是骗子又是承诺又是负责的?!
盛祜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所以总管你真的跟他们有着关系?!”小光一边惊叹着一边退到素心身边,而其他人也是如此,都很自觉地远离盛祜,毕竟他们不想站在过错方那一边。
“所以总管你真的在外面……那条手绢……真是定情信物?”不知何时,如如也出现在了现场。
今天这场面可真混乱刺激,幸好她刚没让阿瑶跟过来,不然又是一场呼天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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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望天湖走了一遭,什么也没遇到。这里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难不成果真是诈?”眉头深锁,深邃的瞳孔注视着湖面,看着湖中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孩童时期的自己。
已经很久没这么与自己独处过了。
一眨眼,他已经这么老了啊。
步伐缓慢稳健,他再次走了一圈。
只可惜仍旧什么都没有出现。
周围安静得很,偶尔听得见一两声鸣啼。
“调虎离山吗?”一边继续走着,一边思索着,“引我到这里,意图又何在?”
“如果真是青儿的笔迹,那么她一定就在京城。只可惜无痕现在不在,他要是在,他肯定会很开心的吧。”
“可是,无痕为什么要说,他追不到青儿,青儿去了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我当初离开安阳后,无痕与青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再不相往来?”
朱无视忽然发现,他有不想跟他们说的感情之事,无痕同样也有着,只是无痕比他更为活跃,反倒让人忽略了,不去察觉。
走着走着,忽然一个止步,朱无视抬头望了一样眼前粗壮的大树,不由得心领神会地浅浅一笑。
“原谅我,这么多年了,直到最近才知道你住的地方叫作望天湖。”
原来这个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只是从未注意过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还记得,第一次到这里,便被这里生机勃勃的景象给深深吸引,心驰神往。
其实这么多年来,看过的美景许许多多,可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里,他便被深深迷住。
这种感受,就像遇见素心。
说不清悸动,道不明情愫。
以至于二十年前,他将自己最为重视的本不起眼的东西埋在这棵树下之后,努力去遗忘。
“说起来,在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觉得这里似曾相识?难道那并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环顾四周,锁定每一帧景色,淡淡的记忆笼罩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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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疏散人群之后,几位主要人员集中在护龙堂梳理个来龙去脉。
“盛祜,你不是说你昨晚已经让小光去跟楚仪姐说过结果了吗?”一茬接着一茬,关键是信息量太大,素心真是听得晕头转向。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当事人小光还被蒙在鼓里,昨晚?昨晚他一直待在护龙山庄,哪里也没去啊!
“没有没有!我昨晚一直在护龙山庄!”
“素心姐姐,你看,我就说他是个骗子嘛!彻头彻尾的骗子!”
第一个谎言被拆穿,楚向阳毫不留情地指责着盛祜,盛祜想要回击,但素心一个眼神过来,他只好将自己伸出去指着楚向阳的手按住收回来。
“那手绢呢?楚仪姐的手绢你是不是也没还回去?”素心问道。
“手绢?”楚向阳还是第一次听到,“他都没有去见我们,如果他拿了我娘的手绢,那肯定没有还回去。”娘居然还被这个骗子拿走了手绢,怎么都没说一声,要是他知道的话,说什么都要早点替娘讨回来。
“盛祜!”素心猛然呵斥一声,“我们本就是一起帮向阳找他的父亲,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是说了吗,”盛祜一下子没了底气,“结果你也知道,不是……不太好……”
“我是知道啊,可是,明明你跟我都知道同样的结果,所以我才疑惑,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已经跟楚仪姐说过了,也把手绢还回去了?”
“不一样……”低下头喃喃自语,盛祜已经放弃斗争,但是他会替朱无视守口如瓶。
“盛祜你说什么?”
“什么结果?”楚向阳问道。
听素心和盛祜的对话,似乎二人已经有所眉目。
“向阳,这个你先不要问。你先替我把手绢还给你娘,晚点儿我再过去。”
“嗯,好吧。”对于素心的话,楚向阳还是听的,于是又转头看向盛祜,“那你把我娘给你的手绢还给我。”
“什么手绢……”眼见盛祜还想要装疯卖傻蒙混过关,素心忍不住又呵斥一声,盛祜慌忙从身上取出手绢,依依不舍地递给素心,内心却在腹诽朱无视,好端端的,干嘛把手绢又交到他手上,要不然现在他还可以再斗一斗,哪里会落得这等下风?
拿过手绢,素心转身便郑重地交到楚向阳手上:“向阳,这条手绢你要收好,毕竟它是寻找你父亲的重要线索,可不能丢了。”
“重要线索?”楚向阳疑惑地摊开手绢,“这是,桓?我娘怎么都没跟我说起过?”
“向阳,你还是先把手绢送回去吧。”
听了素心的话,楚向阳点点头,跟素心告了别后便在小光和如如的陪同下离开了护龙山庄,临了还不忘叮嘱素心一句,远离骗子。
盛祜不满地哼了一声,想想还是先溜为敬,结果还没跨出两步,就被素心叫住:“盛祜,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跟我解释的吗?”
“我这不是怕你指责我嘛。”盛祜低垂着眼,声音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了。
“那实话实说便好,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楚仪姐说啊,可你怎么就……唉!”
“那现在怎么办?你真打算晚点儿就过去客栈见他们啊?”朱无视还没回来,盛祜是提着心吊着胆,火药可别在他这里被点燃了。
“不然呢?向阳都跑到护龙山庄来了……实话实说,我想楚仪姐应该能承受得住。”
“我怕的是到时候你承受不住……”
“盛祜你又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素心不悦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老是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摇了摇头。
“哦对了,无视说今天要和你出去办事,你怎么还在庄里?”
“因为……因为我不想跟着去!”
朱无视这个家伙,怎么出个门都要跟素心报备啊?!
得亏他脑筋转得快!
看着盛祜支支吾吾的样子,素心心生疑惑,又知道盛祜不会轻易说出,便也没有追问。
“没什么事我休息去了,你知道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也不管素心听没听,同不同意,盛祜是有多快跑多快,一心只想逃离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