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嘴角有笑纹一闪而逝:“外头收钱办事儿的江湖高手多的是,要弄一块令牌能有多难!这会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元郡王府,不会有人注意到咱们身上来。只要多绕几个弯子,不露了自己的影儿出去,谁也不会知道是咱们干的!”
蓝氏拧起的柳眉扬起刀锋的弧度,一叠声的“好”:“我倒要看看,慕繁漪那小贱人如何躲的过去!”
转眼已是三月初,春光绵绵,耀遍光年。
为着琰华被立为世子,繁漪册封为郡君,那是大喜事。
太夫人便做主办了席面,选了个休沐的日子请了交好的人家一同来吃席。
家里也热闹热闹。
如今镇北侯府里住了个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世子年少有为,世子夫人还册了郡君,帝后关照,长公主维护,一下子成了京中最为炙手可热的存在。
好些没有请柬的府邸也送了贺礼来。
太子爷以往拉拢时还十分含蓄,如今也是大摇大摆就上门了。
连后族荣氏的家主承恩公也备了厚礼前来吃酒。
姜家、慕家和太子便再难将关系割裂的清楚,至少明面上如此。
怀熙听着承恩公夫人同太夫人释出结亲的意思,悄悄与繁漪表示:“荣家一向低调,如今乘了云海的东风,也真是好不积极。”
繁漪便是从“利益先于一切”的冷漠之中挣扎出来的,便也见怪不怪了。
抬手拨了拨耳上的南玉坠子,是微凉的触感:“先帝时的夺嫡之争何其惨烈,多少人被杀,多少人被贬,又有多少府邸灭门!百官之中即便没有参与,也大多看在眼里,所以如今除了受陛下所托关照太子的首辅和次辅,其余者即便有在支持太子,也未必出尽权利。”
“这一则,是怕太子势盛之日被陛下忌惮打压;二则陛下盛年,来日之事谁也说不准,这些人能在风云诡谲里混迹不倒,且都谨慎着呢!”
怀熙嫁的是最接近权势中心的武将之家,她虽不关心朝政,到底也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微微一思忖便也了然了:“这会子有云海在,容家和太子便可正大光明的加以亲近,好将这段关系捆绑的结实,让这个百年府邸成为他的助力。”
繁漪从一旁的粉青釉凸云纹青雀盏里捻了可梅子慢慢吃了,点头道:“当年的南方之战吞并了晋、衡、齐,大周虽赢却也折损过半。当年三王夺嫡,都算计着想要借南方之战除掉云南王府,来日可将政权全数掌握在自己手中。可如今南边还得靠姜家军战无不胜的威势,来震慑周边虎狼之国。”
“削藩就成了不可能。”
起初时她只以为镇北侯府不过就是个有泼天富贵的府邸而已,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人参合进世子之争里。
做了三年多的鬼,悄无声息的来往于各个府邸,便也听来了这段“亲王们在打仗的时候要灭有功武将满门”的丑闻来。
这便也有了为什么炙手可热的三位亲王不是死于圈禁,就是被打发去了封地无诏不得回京,而性子温厚的易王爷得以上位登基的局面。
这种事总归不体面,便也无人敢提及,渐渐的十多年过去了,知道的人也便不多了。
而长公主是云南王府的外孙女,洪都督夫妇与长公主夫妇交好,也在被除掉的名单之内。
魏国公和洪都督当年,也险些就把武将的热血洒在了寒冰地狱里。
所以怀熙的神色便有些不忿。
她望着清光披拂,目中遗下一道深沉的光:“说到底如今的云南王府在陛下心中分量,可不是一两个大员可比拟的。所以只要云南王府在,京中的镇北侯府便无人可动摇。而他盘踞京中百年的人脉,便也成了旁人眼里的香饽饽了。”
春日的暖阳擦过水滴檐斜斜落进屋内,点染在繁漪弯起的嘴角,却将笑色照的淡泊如云:“就是这个意思了。”
宾客渐多,繁漪如今这身份也得出来寒暄一二。
她虽也能自如的应对,毕竟都是门第相当的,女眷们都是分和气,晓得她有孕在身更是各种的叮嘱,没有哪个说话特别的不识相,但这样忽然被瞩目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琰华在男宾处招呼着,时不时过来看看她,总少不得被宾客打趣几句。
洪夫人拿胳膊肘怼了怼徐夫人,笑意清清淡淡的:“多有福气的小娘娘,就差一步,哦?”
徐夫人坐在许多年前的老位置,那时候坐在繁漪身旁的人可是她唉!
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是是是,你们都满意了,就来笑话我!都怪徐明睿那没用的臭小子,拐个媳妇都拐不成,白白送给了别人!不然马上抱孙子的就是我了!”
男宾处的徐明睿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谁又在背后数落我!”
凤梧垂眸一笑,似清风流连:“还能有谁,总归是伯母咯。”
徐明睿摇头啧了一声:“你们可真是了解我母亲。”
洪继尧抿了口茶,笑声爽朗道:“不是我们了解伯母,实在是她对你找不着媳妇的无用已经天怒人怨了。说不定这会子,就是在跟我母亲抱怨着呢!”
徐明睿抬手将垂在胸前的发带往身后一甩:“我那是不想找,三叔都是二十五岁上才娶上殿下的,我才二十一呢,急什么!”
他说的三叔便是二十五岁才将长公主娶进门的魏国公了。
琰华侧首看了他一眼,眉梢轻轻扬起,那弧度就莫名带着一股得意。
徐明睿就不服气的“嘿”了,这人就真的是满欠揍的哈,要不是有他的帮忙,他姜琰华能顺利把她娶进门么?
然而姜某人很无赖的耸了耸肩,暗戳戳表示:你是一定娶不着,但我却是一定能娶着,不用你帮忙也一样!
徐明睿指着他的手就那么抖啊抖的:“这人太欠揍了!”
琰华迎了族里的一位白须白眉的耆老进来,请老人家入座之后转去了徐明睿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那语调似乎含着疑惑:“最近都没怎么见着长安啊,她还好么?”
徐明睿乜了他一眼道:“受了风寒,被郡王妃扣在家里养着。怎么,遥遥找她么?”
他这一脱口的回答,引得郎君们一阵抑扬顿挫的“哦~”。
琰华点了点头,清隽的神色里满是了然:“她托遥儿给她寻的料子找到了,本来是说好这几日来拿的……”话锋一转,“昨儿我遇见了她三哥李源了,问他,他都不清楚,你、就这么了解么!”
徐明睿只觉脑子里有什么被莫名牵动了一下,那能说会道的嘴巴就有些不知从何解释了:“……我说我是被迫了解的,你们信么?”
郎君们整齐划一地点头,那挤眉弄眼的表情可实在是丰满且精彩了:“懂,都懂,你无需解释。”旋即十分默契地刷刷一转头,看向凤梧,“他最懂。”
凤梧缓缓侧了侧首,笑的十分懂得且幸福:“确实,往后还会更懂。”
徐明睿张了张嘴,又举得一惯清清淡淡的凤梧也变得很欠揍,最后转头吃茶:“……”罢了,就让我活在你们的想象里吧!
和煦春风吹拂着,带来荷叶独有的清香。
天空蔚蓝如璧,浮云清浅如梦,雀儿轻啼,粉红雾白的花瓣似轻羽一般在风中轻轻摇曳飞舞,是最好的淳厚时光。
因为来客比预期的要多,云海和无音怕蓝氏那蠢货不按常理出牌,趁着人多眼杂忽然出手,一整日紧张兮兮跟在繁漪的身边。
虽有姜柔这个神医在,可凡是吃食汤药端过来,云海都要先试一试:“万一是银针验不出来的,无色无味的怎么办?小心点总没错的。”
晴云紧张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我来试也一样,你非跟我抢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