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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前奏(二)(1 / 1)

文芙盈就在她们前头,听着了,回首团扇半遮面的莹莹一笑,那灵灵的目光会说话一般。

山风吹拂,勾勒了轻薄裙衫下的身段,丰盈而玲珑有致。

繁漪瞧着,若她是个男子,这会子怕是想要一亲芳泽了,难怪连沁韵都说男子都要娇怯,一个个却也娇怯,果然啊果然。

末了,又默默腹诽道:原来姜琰华也好这一口。什么诗书清傲,也是假的。

遥遥京城文华殿收拾书册准备下衙的姜琰华猛打了三个喷嚏,还暗暗以为是妻子在想他。

殊不知,妻子正在腹诽他肤浅了。

瞧着是个心思单纯的,娇怯怯的逗弄起来十分有趣,繁漪倒也对她十分有好感,抬手折了一支绯红的石榴花在手里,轻轻嗅了嗅,吟吟道:“真是好福气。”

云岚被她没头没脑的说的奇怪:“什么好福气?”

繁漪的目色流连在文芙盈姣美的面上:“晋公子呀!”

果然,文芙盈满面羞红,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微微嗔了她一眼,细声道:“大奶奶惯会取笑人的!”

云岚伸手挽了文芙盈的手臂走在两人中间,笑道:“什么奶奶来奶奶去的,叫名字才好。”转而又问:“婚期可定了?”

文芙盈低柔的语气宛若悄然绽放的花瓣,轻轻摇曳着细而软的花蕊:“定了来年开春。”

云岚喜道:“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候呢!”又道,“晋家长房的大儿媳是咱们姜家的姑奶奶,到时候你们成了妯娌,咱们也可按了平辈论了。”

文芙盈似乎很喜欢同她们说话,亲近的挨着云岚,抿着乖巧欢喜的笑意道:“云岚说的是。”

转首看了眼繁漪,只觉行走在大片大片花树间,她的静若碧水无端端压得绯红的石榴花黯然失色,而她,柳色青青,娉婷生色。

在花香盈鼻间嗅见她身上幽淡的香味,“繁漪身上的香味好独特,叫人闻着安心。”

看着羞怯,倒也是个会自来熟的,繁漪微微含笑:“只是寻常的沉水香,加了些花叶药材铺干后的粉末而已。天气热,容易心烦意乱……”

忽然一阵打马游街的哄闹逼近,打断了姑娘们好容易才生出的几分聊天的意趣。

众人回首瞧去,竟见几个少年郎在客院的林子里策马?!

繁漪好歹跟着无音学了几年武,寻常丈夫也督促她练剑,遇险时的反应便是下意识的敏捷,她舒臂一揽,将云岚和芙盈从小径上掠开。

肆意少年郎胯下的红鬃烈马险险擦过芙盈的衣袖,直冲着数丈开外的蓝氏她们而去。

丫鬟婆子们惊叫四起,乱成一团,繁漪只觉耳边一阵嗡嗡,一片闷热里便生出几分不耐。

光会尖叫有什么用!

目光四下一巡,从土里拔起支撑倾斜枝干的木棍,劈手掷过去,木棍在空气中呼啸着转动数圈,笔直竖进沁雯脚边的泥土里,然后就在一群人惊惶的眼神下,那匹红鬃烈马的铁蹄绊在了木棍上,前蹄踩了个空,远远摔了出去,把马匹上的公子哥儿甩至一颗高大桐树上。

好一声闷哼,跌在地上团成一团,想是真痛的狠了。

芙盈和云岚呆呆地看着她天水碧的大袖衫子在轻盈而凌厉的动作间翩跹如傲然的蝶,简单的圆髻间只一支青玉簪子点缀,坠下一粒珍珠,旋身时高高掠起,在霞光下摇曳着明媚幽光,点亮她的容色。

这样简单的装扮,这样洒脱的姿态,温婉又清雅英气,好比一朵金秋暖阳下盛放的桂子。

同行的郎君安坐马上,笑得好不癫狂,指着摔的闷不出声的同伴道:“怎么,叫小娘子吓的软了腿,站不起来了?”

那郎君颤巍巍扶着桐花树站起来,指着繁漪的方向,龇牙咧嘴:“你、你个小娘子知道我是谁么!”还在打颤的手指往地上一指,“今日给小爷磕个头就放你一码。”

繁漪挥了挥衣袖,懒得搭理这种人,就摔成这样,站起来也打不过她。

回头看了还在震惊里的两人,拍了她们一下:“没事吧?”

很好,这两个起码没有尖叫。

芙盈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满目闪闪的看着她,点头:“没、没事。你好厉害啊!”

云岚捂着心口,好好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不敢置信道:“竟在寺院里策马,这些人都疯了不成!”

那颤颤郎君缓过劲儿来,大步到了她们面前,正要说话,一声佛打断了他的嚣张。

“阿弥陀佛。”

大和尚嗓音随着阔步从远处稳稳而来,在流霞烧透的天空下,有佛音空绕的浑厚与悠远,对着受惊的女眷们深深一礼:“小寺失误,叫施主们受惊了。”

女眷们也没得心情与他客套,便都团扇遮面只道了“无妨”。

索性少年郎们对佛门之地还保有最后一点敬畏,亦或是看到不远处急急而来的一老一少两位女眷,面对大和尚的好言相劝,倒也没再生事,悻悻围着那匹倒下的红鬃烈马可惜起来。

瞧样子应当是哪位公子哥的长辈了。

云岚小声道:“是平意伯夫人和苏九卿的未婚妻上官氏。”

见到人群里的云岚,那位夫人忙不迭过来的致歉:“竟是镇北侯府的娘子们。那几个失心疯的吃了疯药,着了魔,惊着了各位真是抱歉。”

云岚客气道:“夫人安心,索性我家嫂嫂身手好,都无事。”

平意伯夫人落在繁漪面上的目光极是赞赏与感谢,听云岚唤她嫂嫂便晓得她是谁了,上前亲近的拉着她的手道:“多谢琰大奶奶出手,才免今日这群不知事的混账闯下大祸。”

又见手臂上的一道破痕,还染了星点的血迹,不免一惊:“伤着了?”

繁漪低头去瞧,衣袖上果然撕破了一点,有薄薄的血迹,想是方才去拔木棍的时候被枝干刮破的,轻缓一笑:“没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平意伯夫人面色一沉,瞪着一旁倚着花树的儿子苏九卿叱道:“叫你来静思己过,你竟在寺院里策马!这么大的人,规矩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惊着了女郎们,连道歉也不会了么!”

苏九卿冷着脸暼了眼母亲身边的女子,不耐的扯了扯嘴角。

上官氏身材娇小,生的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杏眼红唇,肤白细腰,算不得多美,倒也清秀可人。

她吟吟楚楚的望着未婚夫,用力抿了抿唇,娇声唤他:“天色不早了,哥哥还是回厢房去吧!”

苏九卿蓦然回头,眸光似乎在谁的面上落了落,隐约有兴奋之意在里头,旋即冷眼盯着上官氏。

讥笑道:“妹妹如今管的倒是宽,我读不读书要管,我同谁交好要管,我屋子里的人要管!家里放不住,连外头也要闹!好容易出来透口气,竟也都躲不掉你!”

平意伯夫人看儿子如此不分场合的与未婚妻似仇人般冷脸,又急又怒又心疼,不想一桩婚事竟把一向爽朗好脾气的儿子逼成这样。

可婚事是她做主定下的,为的也是娘家的荣耀,总要护着上官氏,否则哥哥嫂嫂面前也交代不过去,咬牙道:“你闭嘴!怎么同你妹妹说话的!赶紧给我回去!”

苏九卿看都不看上官氏一眼,牵着马转身就走了。

上官氏难堪的红了眼眶,细白的贝齿用力咬着唇瓣,提了裙摆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委屈道:“哥哥对我有意见,自可同我发作。何故惹了姑母为你日日操心,平白叫旁人看了笑话。”

苏九卿停住脚步,嗤笑了一声:“笑话?”

甩开她的手,死死盯住未婚妻的脸。

日头半沉,晚霞摇曳,整片天际仿佛都沉醉在一片红绸之中,他嘴角便的讥讽之色却在这样明媚的天色里缓缓沉寂下去,“妹妹一张嘴倒是惯会做贤良好人的。如今来看我笑话的都是谁招惹来的!你有什么脸来教训我!”

泪水自上官氏秀丽的面上簌簌躺下,在下巴上凝成晶莹的一滴,坠了坠,落在她素手的手上。

似被烫了一下,她拿帕子用力抹去泪水,扬了扬下巴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还未成亲,你便在外头养外室,屋子里还有三四个,家里的脸面都不要了么!你又如何有心思去读书考功名?世袭荫封的官儿不过养闲人废物的!”

“再者,那下贱东西还悄悄倒了避子汤怀了孩子!那我算什么,一进门就来给人做嫡母么!”

通房不被期待的孩子,一剂药下去便是了。

大不了把人发卖出去,她却非要全部打发出去。

说白了,还不是善妒!

想什么都把控在她手里!

但他是人,是有自主意识的男人,不是卖身给他的奴婢!傀儡!

从前只当表兄妹时,瞧着她傲娇的小任性尚且算得可爱,原来到了自己身上确实这种滋味,当真叫人厌恶!

更可恨的是她竞对沁雯动手了!

他们已经不再见面了,却还不肯罢手!

沁雯怕水,自来小心,不会轻易靠近了水边,怎么会会无缘无故掉进水里,险些溺死!

苏九卿淡了神色,心底最后一点愧疚也消失不见,嫌恶的撇她一眼:“到如今是谁让我彻底没了读书的兴趣,妹妹心里没数么?”

上官氏一噎,连带眼眶里的泪都凝住了,心头似坠了什么重物一般,沉沉的发痛。

她不明白,她没有跟他吵,没有跟他闹,什么都是借了旁人的手去做的,为什么他的怒意还是全都算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明明她看到华阳公主就是这样攥住魏国公的,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不对了!

到底哪里错了?

苏九卿的目光落在醉红的云霞,姿态邈远的仿佛他的神魂早就远离,难以亲近:“还没进门就摆这么一张寡妇脸,我同你没什么可说的!”

上官氏望着他腰间饰物在山风微凉里翩跹微动,耀起的光芒深深刺痛了她的眼,没有一样是她赠他的!

迎着傍晚温温的山风,她扬了扬脸:“做主这桩婚事的是姑母和祖母,到底不是我求着你的!哥哥又摆什么世家子的身价来瞧不起人!若是瞧不上这门亲事,哥哥自可去说服了姑母退婚,自己做不到,如今却要把自己的无能算到我身上,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来作践我!”

苏九卿说话也不客气:“凭什么?你自找的!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只当你是小妹妹,做不得夫妻。母亲也松了口,是你、是你父母抬了外祖母来逼的!”

上官氏的傲气顿时微顿,节节败退。

是!是她非要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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