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熟14(1 / 1)

半生熟14

厉行的声音低且哑,贺熹俯身凑到近前才能听得清。

一句“我想你”轻易就瓦解了她所有的心里防线,忍了许久的眼泪滑落下来,滴在他衬衫前襟上,晕湿了纯棉的衣料。

任凭坚强的面具一寸寸龟裂,贺熹将脸贴在厉行胸口上,纤细白皙的后颈呈脆弱的姿态,她的肩头开始战栗。

无力地回握住他宽大的手掌,贺熹哽咽:“你真的还想着我嘛……阿行,别给我机会对你恋恋不舍,我会,不计后果……”

原本以为经过时间的打磨,自己的心境成熟了,可在牵扯进厉行时贺熹却始终无法很好的控制情绪。

以至于每次见面她都下意识地树起浑身的刺,刺伤他,也刺痛自己。

可是,哪怕嘴上说得再硬气,午夜辗转难眠时,贺熹都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她不能否认面对他时,心中那份悸动的强烈。

可贺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垮过心里那道坎,她也不能肯定,经过六年的分离,他们,还是不是彼此心里认定的那个人。

甚至于,她都没有勇气问厉行一句,你和夏知予有没有在一起。

贺熹忘不了,贺泓勋婚礼前一天傍晚在高速路口与夏知予不期而遇的情景。

那天,她因为临时有事没赶得及和贺珩一道回来,为免她误了婚礼,贺珩的秘书徐孝谦给她借了一辆车,让她自己开回去。

贺熹的车技还算过得去,但为了安全起见,车速并不快。

可当快到高速路口时,行驶在主车道上的贺熹猛地看见超车道一辆跑车忽然变道,疯牛野马似地提速企图插到她和前面那辆前的中间。

贺熹大惊,踩刹车减速的同时猛打方向盘,试图让自己的车与跑车错开些距离,避免因距离太近而相撞。

可就在她的车左右摆动时,原本跟在她后面有意超车的车子也被惊了一下,尽管那人已踩死了刹车,两车还是来了个轻微的亲密接触。

刺耳的刹车声还没落下,后面那辆车的车主已经跳下来,踩着高跟鞋行至贺熹车前,毫不客气地敲她车窗。

尽管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毕竟连累了别人,心有愧疚的贺熹推开车门下来准备道歉。

可当她认出眼前的人是六年未见的夏知予时,道歉的话被硬生生哽在了喉间。

夏知予似乎也很意外,在怔忡了几秒后,她冷笑了下,“世界可真小,这样也能碰上。”

望着夏知予依旧美丽的眉眼,贺熹的心骤然变冷。

想到之前和厉行在街上的偶遇,她心里有了这样的疑问:“他们,是一起回来的?”

但理智回答她,即便他们是一起回来,也与她无关。

他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瞬间披上伪装,贺熹微微一笑:“还是货真价实地碰上。”

看了眼相撞的车子,她平静地问:“估计夏小姐也不稀罕我帮你修车,是吗?”

调转视线看向贺熹那辆牌照不一般的车子,夏知予挑了下一侧的眉毛,所答非问:“不错啊,这车可不是谁都能开的。”

贺熹哂笑,“还行吧,一辆车而已,怎么都比不上夏小姐在随便任一部队都如走平道。”

果然不再是当年不自信的小丫头了。

讽刺未成,夏知予哼了一声:“贺熹,你说话很不讨喜。”

保持脸上的笑容不变,贺熹无辜地耸耸肩:“我做事更不讨喜。”

抬腕看了下时间,她说:“时间不早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把修理单送过来,给你报销。”

话音消弥,她转身上车,关上车门前清楚地听到夏知予说:“厉行调回来了,如果你愿意,约个时间聚聚,有些话或许该说清楚。”

还有什么需要说清楚?

是要向她宣告他们在一起了吗?

贺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眼前晃过厉行英俊的脸,她冰冷的手因太过用力握方向盘骨节都已泛白,竭力按住泪腺,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聚。”

然后启动车子,在夏知予的目送下扬尘而去。

那天,贺熹在海边呆了很久。

坐在潮湿的沙滩上,默然地望着波浪翻滚的海面,有一种叫做受伤的情绪布满心间,粉碎着她对爱情虔诚的信仰。

当坚守的真诚和忠贞变得遥不可及,她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膝盖上……

到底,她还是放不下。

或者确切地说,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那么,该如何做呢?

心碎的流光划过眼底,贺熹抬手抚平厉行眉间的皱褶,美丽的眼睛不断地涌起玻璃光芒,她终于没能忍住,拉起他的手覆上她湿湿的脸颊。

厉行热烫的体温提醒贺熹此时不是回忆的时候,她擦干眼泪,跑回房间找药,可一堆药里居然没有退烧的,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冰块敷在他额头上,试图用冷敷来缓解他的热度。

可是,烧却没有半点要退的迹象,后来厉行更是昏睡得根本叫不醒了。

贺熹一个人弄不动他,而萧熠和颜玳都不是帮忙的最佳人选,考虑再三她决定向堂姐贺雅言求援。

身为骨伤科优秀医生的贺雅言闻讯很快赶来,随同而来的还有她男朋友师参谋长赫义城,也就是贺熹堂嫂牧可的小舅舅。

对于厉行,赫义城并不陌生,这个在不久前一场对抗中指挥一个连的兵体面地赢了35师装甲侦察营的年轻军官,他极为欣赏。

这段时间更为了部署季度演习的事,他已经把厉行从五三二团“借”过来了,所以近期接触颇多。

进门见厉行半躺在沙发上,赫义城二话没说将人扛进卧室安顿在床上,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贺雅言也顾不得问贺熹与厉行的关系,马上给他量体温,居然39度,高烧。

先给厉行吃了口服药,又让贺熹在他手腕和小腿上也分别敷了冷毛巾,以免体温持续升高,然后留下等着看看烧会不会退下来。

赫义城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将贺熹的紧张和担心看在眼里,他忍不住问贺雅言:“怎么回事,他们俩儿是一对?”

贺雅言也有同样的疑问,她说:“不知道。”

赫义城想了下,忽然有所发现地问:“你哥和可可结婚那天,贺熹和小夏动手是不是因为厉行?”

贺雅言讶然:“小夏?

你说夏知予?

怎么会和她扯……”

示意她小声点,赫义城往卧室看了一眼,低声解释:“李师长和厉行的老首长是旧识,听他提过小夏也在x城的部队服过役,只不过不是特种部队,没准和厉行认识。

我猜的啊,没有事实依据。”

视线投向卧室方向,贺雅言不可置信地说:“听说夏知予毕业时曾上演过一幕千里追男记,不会那个人就是,厉行吧?”

赫义城何等聪明,看看今晚的情势,他大概猜测出三个人微妙的关系。

摸摸后知后觉地女友的发顶,他挑了下眉,表示可能性很大。

贺雅言想了想又觉得不可思议,压低了声音说:“可厉行不是才调回来嘛,难道他和小七早就在一起了,然后又分手?

还是小七暗恋他呀?”

“你做姐的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眼里闪过一道光,赫义城说:“你问贺泓勋,我敢保证他肯定知道。”

见他略显兴奋的样子,贺雅言没好气:“鸡婆。”

却已经在给老哥贺泓勋发短信,她问:“小七和厉行是怎么回事?

有一腿吗?”

贺泓勋回复的很快,他居然说:“他们有四条腿啊。”

赫义城笑出声,“可可吧。”

贺雅言翻眼睛,“嫂子,你能不捣乱吗?”

牧可把电话打过来,笑嘻嘻地问:“你发现他们的秘密啦?”

不想让贺熹听见,贺雅言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厉行发烧在小七这,小七哭了,眼睛红得不行。”

“发烧?

哎呀,那小七肯定是心疼了呗,厉行的母亲过世啦,今天才回来消假。

贺泓勋说他几天几夜没睡觉了,下午还让我把他请到家里来了,你哥灌了人家几杯酒,说是让他好好睡一觉。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哥的量,看样子厉行好像喝多了。”

停顿了一下,她笑得坏坏的:“居然跑去小七那了呀,他们没那个什么吧?”

“什么啊?”

贺雅言先没反应过来,随后微微嗔道:“嫂子你能不能严肃点,我说正事呢,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哥了,没正形……”

不等她说完,电话那端传来低沉男声,贺泓勋不满地说:“我怎么没正形了?

没大没小,什么都敢说。”

贺雅言吓得一吐舌头,赔笑说:“我是说嫂子应该和赫义城是一国的才对。”

“得了吧,就他。”

贺泓勋表示不赞同,把小妻子按在怀里不让她乱动,他问:“怎么回事,厉行去小七那了?

是我大意了,没发现他身体不对劲,严重吗?”

贺雅言如实回答:“发高烧呢,刚吃了药,等会看看会不会退。”

随后切入正题,她问:“他俩儿怎么回事啊,厉行可是把小七给招哭了,你知道的,那年高考落榜那么大的事,她都没当着我们的面掉一滴眼泪。”

贺泓勋叹了口气,“具体细节我还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厉行在特种大队执行任务受伤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可惟独没忘了一个叫小七的女孩,我想,除了我们家的小七,不过那么巧的是别人吧?

后来他提出退役,军区首长亲自找他谈话,他才选择回来。

我是有天去他办公室无意间看到他抽屉里放着一张他和小七的合影……”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怎么从来没听小七说过。

难道夏知予当年真是为了厉行才去x城服役的?”

贺泓勋揉太阳穴:“就是他。”

“小七知道吗?”

“你说呢?”

“那怎么办啊?”

“不知道。”

听到贺雅言“啧”一声表示不满,贺泓勋笑了:“我真不知道。

你们女人个个都是惹不起又躲不起的主儿,你让我怎么办?”

“不行,我可不能让小七吃亏,等我了解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厉行到底要谁啊……”

“他要小七!”

“这你又知道了?”

“夏知予已经爱到什么都可以放弃的地步了,厉行要是想和她在一起早就结婚了,还会是现在的局面?

厉行不是一般的兵,他是名符其实的陆军之王,当他提出退役,军区首长明确表示不批准他脱下军装,最大的让步就是让他自己挑去哪支部队,然后他来协调。

根据厉行的战功,他其实可以被破格提升为中校,可他放弃进职进衔的机会选择回老部队。

还有夜亦,在背后动了多大的关系要调他去军区,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就两字,不去。

要是他心里有夏知予,会那么不顾夜亦的面子?

要知道,真成了的话,那可是他大舅子。

不过有一点我没太想明白,对于夜亦想调厉行去军区,夏知予似乎持反对意见。

所以她和厉行实际上是怎么个交情,我还真判断不出来了。”

没想到夜亦还掺了一脚,贺雅言撇嘴:“大老表!哪都有他,跟着瞎掺和什么,有关系了不起啊。

不就是调军区嘛,爷爷一句话不比他好使?”

贺泓勋闻言拿出当哥的威严训她:“说话别总口无遮拦,被老爷子听见看他批评你。

部队不姓贺,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是贺家的家规,谁都不能仗着老一辈人的职权谋私利。

贺雅言自然是清楚的,她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于是立马应:“知道啦,我开玩笑的。”

想到贺熹,她又问:“那现在我们能做点什么,总不能干看着他们纠结吧?”

“依我看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好处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厉行治好,他的身体再出状况不止不适宜做特战队员,兵都可能当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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