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着叶文初。
“汪公公好。”叶文初进门来,视线在张克荣的脸上滑过,又笑着道,“您有事和鲁大人商议就好了,找我,我也不做主。”
“叶四小姐就不用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在衙门的地位?”汪公公讥讽道,“这案子,你们查了五天也没有查明白,广宁县主和蔡小姐查清楚了。现在真正的凶手给你们,蔡大人我们要带走。”
“这事儿,鲁大人说要按规章办事,他为人刻板,但叶四小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汪公公含笑,一副让叶文初做主的架势。
这可不是捧她,而是要将她推到前面来,架在火上烤。
叶文初负手而立,看向叶月棋和蔡平:“二位小姐厉害啊,我们这么多人查了五天都没有查明白,你们一查就查到了。”
“二位说一说过程呢。”
“我们都学习学习。”
海鞘和马玲等人就走到她后面来,整齐地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
沈翼找地方坐下来,撑着面颊,笑意盎然地等着看戏。
昨晚有人没空做月饼,今晚他可以尝试做一些给她吃。
她今天穿着旧裙子,但也很漂亮,站在那里,周围的一起都成了她的陪衬,他食指轻快地点着腿面,一侧里,乘风盯着自家主子,想探究他主子在欣赏什么。
那边除了四小姐好看,也没什么值得欣赏了吧?
要说,四小姐平时看不觉得,可是和别人一对比,才知道四小姐还真是很俊,和他主子有一拼了。
叶月棋正眼露得意,对叶文初道:“学习吗?那我岂告诉你,乔燕红有两枚钗,一金一银,听说你们都看过。”
“是看过。”海鞘道,马玲踢了他一脚,海鞘闭嘴了。
“看过也没有用,我们去了以后,就发现了这两根钗子的特别之处。寻常银楼是不定制一根银钗的,但乔燕红却有,于是我们去查了,才知道,这个银钗不是她定制的,而是有人送她的。”
“有人亲手为她打制的。”
“顺着这条线,我们找到了张克荣,他也承认了他杀人的经过。”叶月棋挑衅地看着叶文初,“四妹是不是在搜查的过程中,忽略了这两个钗呢?”
“还是粗心。”蔡平道。
叶月棋颔首:“这么重要的关键性证据,居然也能忽略。”
她们说完,都显得得意,对于叶月棋来说,太痛快了。也正好,让姚子邑看看,什么大名鼎鼎的叶四小姐……不过如此。
姚子邑也确实在等叶文初的回答。
“原来如此。那你们什么时候将人抓到的?”叶文初问道。
“昨天下午!”
“一天一夜才将犯人送过来?”叶文初溜达了两步,又看着叶月棋,“这一天一夜,你们干什么呢?”
叶月棋一愣:“我们审问,否则他怎么会认罪?”
“你们有资格审问吗?”叶文初问她,叶月棋不屑,就知道叶文初会这么说,“我们没有资格,可王爷有。”
“王爷有吗?”叶文初一说,叶月棋、蔡平以及汪公公都惊了一下,随即又听她道,“这个案件,是县衙办的,王爷凭什么审讯犯人?”
“过了一夜,谁知道你们干什么了?”
“逼问,胁迫,让他背诵假的供词,严刑逼供或者代蔡大人顶罪!”叶文初说着一顿,指着桌上的两根钗,“甚至于,这两根钗的真假,也完全不具备可靠性。”
叶月棋和蔡平目瞪口呆,她们想过叶文初要怎么反驳她们,但完全没有想到,叶文初会釜底抽薪,将最基础的信任都推翻了。
包括陈王在内。
“你质疑王爷?”叶月棋不可思议,“王爷办事,是你能质疑的?”
“王爷办别的事我当然不能质疑,可王爷办衙门的事,我就可以质疑。”叶文初道,“如果案件是王爷来了能办,侯爷来了也能办,那还要衙门干什么?难道几位小姐公公,是觉得设置衙门、刑狱,是因为王爷太忙碌没有空办案吗?”
“你!”汪公公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叶文初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们昨天抓到的什么人,得到的什么银钗金钗统统带回去,县衙不认。”
叶月棋冷冷地道:“你也太张狂了,这是王爷吩咐的事,当事人可是蔡大人。”
“二小姐听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吗?怎么着,蔡大人犯法,不能问责了?”
“我不和你说。”叶月棋盯着鲁志杰,“鲁大人,你可是县令,你管吗?”
鲁志杰耸了耸肩:“是你们要请四小姐来的。”又道,“再说,四小姐说的有道理,有道理的事,她就能代表县衙所有人的意见。”
其他人,整齐划一地点头。
“鲁大人!这是王爷亲自督办的案子,亲自审讯的犯人。”叶月棋提醒他。
“那这样,请王爷来吧,你们说了都不行。”叶文初说着,对汪公公道,“劳驾这位公公跑个腿儿,回去请王爷来县衙,要是王爷不来,那我们就去王府,都可以。去吧!”
汪公公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指着叶文初:“你当杂家是你能指使的?”
“那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自己来的?你哪个衙门当差呢?”叶文初盯着愤怒的三个人,冷笑。
当你占理对方却还敢肆意欺负你的时候,那就没必要忍。
“你、你等着!”汪公公指着叶文初,“杂家这就去告诉王爷,说叶家四小姐让他来衙门说话。”
“这可不得了了,叶家出了凤凰,还要让王爷来衙门见她。”他指着叶文初,骂骂咧咧往外走,“你且等着,杂家看你怎么死!”
叶文初扫着袖子:“去去去!”
汪公公拂袖就走。
房间里,叶月棋都愣住了,她盯着叶文初责问道:“叶文初,你疯了吗?”
“你想死,不要害我们!”
“别怕,你会独、善其身。”叶文初笑盈盈坐下来,翘着腿神色很轻松。
叶月棋想说什么,蔡平拉了拉她的袖子,让他不要再说了,如果今天王爷不来,他们在这里占不到便宜了。
叶月棋忽然想到姚子邑还在后面,她回头看去,姚子邑却并没有看她,而正看着叶文初,眼里是欣赏。
他前面就夸叶文初爽利,有个性,现在他的表情,还是这个态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对姚子邑道:“你随我来一下。”
姚子邑和她一起出去了。
“子邑,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说话?”她眼睛都红了,泪水汪在眼眶里,“她那样不讲道理,羞辱王爷,你都听之任之吗?”
姚子邑道:“你别气,我认为叶四小姐说话的语气虽有些冲,但却是有道理的,各个衙门之间本就要各司其职的,如果职务混淆,职权模糊,那政权必会大乱。”
“不过,这不能怪责你,你大约没有读《问策》,叶四小姐读过,她懂的。”
“你说什么?”叶月棋大声道,“你这段话,你是在宽慰我?”
姚子邑发现她不高兴,也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然想挽救,但一时词穷。
叶月棋推开了他。
叶文初没关注叶月棋,她很认真的在等陈王。
沈翼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笑着道:“不冷不热刚好喝。”
叶文初看着他,两人都笑了起来,她又沉了脸瞪他一眼,沈翼笑着坐回去。
鲁志杰看看自己面前空着的,心道沈大人真是偏心,也不给我来一杯。
张克荣暗暗看叶文初,小心翼翼问一句:“还、审我吗?”
“闭嘴!”马玲道,“让你说话你再开口。”
张克荣闭嘴。
或许是汪公公的哭诉的很凄惨,陈王来得非常快。
众人一起行礼,陈王拂袍坐下来,深看了一眼事外人沈翼,视线投向鲁志杰和叶文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案子本王审得不对?”
叶月棋和蔡平以及汪公公都站在了陈王边上,小小的审讯室里,剑拔弩张不少见,但这么多人的对峙,还是第一次。
有人脸色就隐隐露着幸灾乐祸。
鲁志杰呵呵一笑,道:“这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您不对……”叶文初将鲁志杰拉开来,道,“大人,您不要和王爷遮遮掩掩,王爷素来喜欢直来直去,不兜圈子的人。”
陈王心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你别乱说,你年纪小,说得不好王爷会怪责。”鲁志杰轻拍了一下叶文初的手,“我来说。”
“大人,”叶文初要抢答,陈王已经呵呵笑着道,“四小姐说得对,咱们不要兜圈子。”
鲁志杰很惭愧地应是。
“我来说。”叶文初一副占着理的晚辈样子,“王爷,先不讨论您审得结果对不对。我想请您就刚才,这里发生的矛盾,您评评理。”
沈翼站在负手过来,站在了姚子邑的一侧。
陈王望着叶文初,道:“行,你说。”
叶文初就复述了一遍,刚才的矛盾,并提取了重点:“第一,我说两位小姐没有资格在案发现场取证,第二,他们更没有资格抓犯人,第三,既然抓到了就应该立刻揪送衙门,而不是私人刑讯,关他一夜再送来,告诉我们已经审好了,让我们直接采用。”
“县衙没有将二位小姐治罪,已经是看在王爷您的面子上,可如果轻易接受了这个犯人,承认了在衙门以外非公职人员的审讯具有律法效用的话,那么以后,是不是任何一位官员,都可以私下办案,审讯,然后扭送到县衙,我们还必须认?”
陈王听完了,脸色很难看,难怪汪公公说她牙尖嘴利。
他觉得对着王爷,怎么都该收敛一些。
现在听着,她没有这个打算。
陈王情绪几转后,知道不能顺着她话说,便抓着自己一开始提的问题。
“看来,汪公公没瞎说,四小姐确实不认本王的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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