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年直勾勾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她不回答，他就不挪开视线，眼神越发炽热,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紧了几分。
林苒整个人呆住了，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心跳有过如此之快,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腔而出，那抹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忽然有些慌,欲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煜身上全是汗,就连黑色t恤也是湿润的。
她的手掌贴着他的胸口,触感滚烫,随时都会灼伤似的。
林苒脑袋晕晕的,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显然无法招架这样的接触,她抿了下唇，正要开口,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身休闲装，寸头,五官立体，浑身都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看了过来,目光扫向林苒。
沈煜起身迎了上去,“还以为您生我气，不来了。”
张毅迟瞥他一眼，冷哼：“还气着，过来收拾你。”
沈煜笑笑,还未开口，已经有人注意到张毅迟，喊了声，一群人闻声转头，随即围了过来。
张毅迟是圈里的前辈，得奖无数，国际性的大赛也参加过不少，名次均在前三。
他带过很多徒弟，在场好几个都上过他的课，尽管他现在很少参加比赛，大家却一如既往地尊重他。
张毅迟跟众人聊了会儿，目光转向沈煜，面色严肃了些许，“给我过来。”
大家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沈煜心中自然也有数，不大愿意过去，张毅迟一眼看穿，视线落在林苒身上，“信不信我把这丫头给你拎走。”
？？？
林苒一脸懵，搞不清楚状况。
他这师傅太了解他。
沈煜有些无奈地跟他出去。
出了舞蹈室，左拐，张毅迟绷着脸，明显压抑着情绪，身后的沈煜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手还插着兜，步调慢悠悠地。
他率先开口，懒懒散散地说：“上次比赛没参加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
“我事先就跟您说过，我不会去，您非不信。”
张毅迟没作声。
走过一截走廊，很快到了阳台，沈煜刚停下脚步，张毅迟忽然转身，照着他胸口就是重重一拳。
沈煜闷哼一声，弯了下腰，又很快站直。
“你事先跟我说了，我非不信。”张毅迟阴沉着脸吼他，“你的意思是我多事儿是吧。”
沈煜笑了笑：“哪儿能呢。”
张毅迟一看他这幅毫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又是几拳，手下半点没留情，拎起来就是一通揍。
张毅迟当过几年兵，虽已年近五十，却仍是中气十足，打起人来那股狠劲儿，跟年轻时候半点没差。
沈煜六岁跟着他学街舞，从小到大，没少给他长脸，圈子里的那些老家伙都羡慕他有这么个徒弟，可自从他妈妈乔韵如死后，他就再也没参加过比赛。
张毅迟这个做师傅的，说不急是不可能的，今年的全国街舞大赛，他给他报的名，现在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倒好，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直接取消参赛资格。
沈煜也知道师傅对自己的期望有多高。
他打，他就默默受着，一声也没吭。
到底是自己的爱徒，张毅迟也舍不得下狠手，最后踹了几脚，戳着他太阳穴厉声骂：“你知道那些个老东西都怎么看我笑话？啊？我这么多徒弟非得死守着你一个？你看看跟你同期的，哪一个像你这么没出息！你他妈要是不想在这个圈子混，就彻底放弃，半吊子算是怎么回事！老子花那么多精力，就教出你这么个废物！”
“你不想进娱乐圈就不进，谁说跳街舞就非得进娱乐圈？你妈当初是什么情况，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能一样吗！谁不得面临点挫折，体育运动员为国争光，不也被那些个脑残网友喷来喷去，说得一文不值！他们是怎么做的，还不是照样撸起袖子拼命练习拼命比赛！就你他妈这么怂，还没开始就退缩！”
张毅迟气惨了，噼里啪啦一通骂。
他和沈煜的妈妈是旧识，那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当年乔韵如检查出心脏病，无奈只能暂时放下工作全心治病，不料却被无良媒体拍到，放出照片说她退出娱乐圈，具体原因不明。
当时乔韵如被病魔缠身，面色不佳，各大贴吧论坛，以及微博上，网友们发挥想象，胡乱编造，有人带节奏，说她吸.毒被抓，同公司艺人更是抓准时机买水军黑她，那时候微博已经盛行，乔韵如一打开微博，评论，转发，私信，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骂声，不仅骂她，连带着她的家人也一起骂，种种肮脏话语直直砸向她。
很快，各媒体跟风报道，不分昼夜地堵她，在她家门口打地铺，甚至跟到医院，就想挖点更劲爆的消息出来。
乔韵如不敢回沈家，就怕家里人被曝光。
沈景耀陪着她，难免会被拍到，报道出来，众人不仅抵制乔韵如的专辑，更抵制沈氏集团。
乔韵如在圈内的为人一直不错，公司还是护着她的，公关，发声明，做各种挽救工作，众人齐心，终于度过了难关，心脏手术也很成功，很快便复出，带来新的好作品，曾经的骂声消失，再次迎来事业巅峰。
可太过耀眼，往往容易遭人嫉妒。
第二年，乔韵如怀孕，因为上次的事，她对家人一直怀有愧疚之心，遂决定隐退娱乐圈，结果和经纪人去医院检查时被媒体拍到，又造谣她出.轨.私自堕.胎。
被曝出时，她尚不知情，当天刚出医院，就被一群媒体围住，更有不少看热闹的群众，混乱之中，乔韵如摔了一跤，当时胎儿还不足三月，由于这一跤，出血滑落。
然而那些无良媒体并未就此收手，他们在网上胡乱报道，扭曲事实，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开始骂她，攻击有关她的一切，甚至侮辱尚未出世便死去的胎儿。
乔韵如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那些肮脏龌龊，诋毁她的言论，看着那些人用最恶毒的
语言辱骂她几个小时前才死去的孩子，精神备受刺激，趁人不注意用水果刀割腕自杀，经抢救无效，当晚死亡。
沈景耀和沈煜赶到时，看到的，已经是一具没有了呼吸的尸体。
乔韵如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外界众说纷纭，就算是现在，都还有营销号拉她出来蹭热度。
这样的事对于家人来说，必定是致命的打击，沈煜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自那以后再也没参加过比赛，张毅迟理解，却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
带了沈煜这么多年，张毅迟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予以厚望，就算他不跳街舞了，他也希望他能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认真干点事。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叹了口气，说道：“沈煜，我就这臭脾气，你恨我也好，以后不跟我也罢。”
这个年龄的大多心高气傲，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有几个心里能舒坦？
“哪儿能。”沈煜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掏包烟出来，递过去一根，语调略不正经，“以后能别照着脸打么。”
“您徒弟才十七，还没谈恋爱，脸毁了，等于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毁了，您忍心么。”
张毅迟被他气笑了，“老子是上辈子欠你的。”
沈煜没告诉张毅迟他没参加比赛是沈景耀百般阻挠的原因，要让他知道了，准去找沈景耀谈话，到时指不定两人会闹成什么样。
张毅迟一直认为是沈煜自己的原因，对他软硬兼施，以前还给他找过心理老师，结果被沈煜给轰走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徒弟除了在对街舞的领悟方面，就属脾气最像他，都臭。
张毅迟接过烟，点燃吸了口，问道：“你知道去年赛事的情况吗？”
“知道。”沈煜自己点燃一根，背靠着栏杆，仰着头吐出烟雾。
张毅迟不再参赛后，已经连续三年，冠军落在别的国家手里。
沈煜沉默几秒，忽然笑了下，“您就这么肯定，我去了能拿冠军？”
张毅迟：“因为你是我徒弟。”
林苒被一群人围着问了一番，主题无非是围绕着她和沈煜，好不容易才脱身，她忽然有点想上厕所，问了宋如仪，转身出去。
阳台上，两个颀长身影靠着栏杆，背朝着她，正在说着话。
张毅迟偏头看了眼沈煜，才几个月不见，就觉得这小子又长大了不少，想起什么，问他：“那丫头是你女朋友？”
沈煜笑了笑：“谈什么恋爱啊，我是好学生，不早恋。”
“放屁！”张毅迟直接把他手里的烟夺过来掐了，“打架抽烟，啥事儿都干，你以为老子不知道？”
张毅迟训他：“你们现在也就十几岁，单纯恋爱可以，别他妈乱来，凡事都要负责。”
沈煜单手插着兜，姿态松弛，哼笑：“我能怎么乱来啊。”
先前挨了一顿揍，衣服扯得有些乱，松松垮垮的，张毅迟拉了下他的衣领，戳着他肩膀，“你当你师傅瞎啊，这牙印怎么来的，啊？”
“人姑娘才十几岁，你真他妈下得去手，说着说着老子就要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