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不过尔尔便四散了起来。
露出了那硝烟酒桌碎屑下的真面目。
展宜年佝偻着身子,头低着,双腿呈八字开合状。
额上的血,不断向下滴着。
手中那柄冒着森森剑光的丈青枫,却迟迟没有脱离手中。
莫如云手心也不太好受,虽然将那汹涌的剑气尽数隔了开来。
但还是受了一道刺伤。
手心中殷红的印子历历在目。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受到过伤了呢?
快十年了。
莫如云在心中叹道。
“你倒还有些豪气于身,可这偌大的江湖之中,实力便为尊者。”
莫如云摇了摇头。
他很欣赏展宜年的那股狠厉之劲儿,如若境界对等,今日半死的,会变成他自己。
莫如云背着手慢慢朝着穆金鹰走去。
穆金鹰心也是跳个不停,虽然那些大宗师和宗师修为的护卫已经被他们杀的还剩不过寥寥数几。
但是足莫如云一人,便可将整个天鹰寨的人,尽数杀尽。
他手中那横着的响马金刀。
也不住的使劲捏了捏。
心中那颗心,悬着不停的跳着。
目光如钩的看着眼前的莫如云。
大气不敢出。
“你是要自刎,还是带着你的弟兄一起陪城主下葬?”
穆金鹰眼神狠厉之色乍现而出。
“哪来这么多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不过可别怪我反咬一口,掉进了那渊里。”
穆金鹰嘴角拉起一抹弧度,冷笑一声。
莫如云手作掌状。
“起初我倒是蛮欣赏你的,不过杀了城主的那一份,也有你的份。”
“所以,你也逃不掉。”
莫如云灵力聚现手心中,不断的澎湃着。
周围四散的空气,也扭曲了来。
莫如云刚想出掌,将那穆金鹰拍成一滩肉泥。
忽地,背后一阵心悸十分。
不住的向后回头一转,侧着身躲了过去。
那一剑,还是没有斩到莫如云的身上。
从他侧身划过一道青色流光。
昙花一现。
“莫如云,你还没杀了我呢,就想打歪念头?”
身后,展宜年颤抖着站起,虽然双腿不住的抖着。
但丈青枫还是悬在手中,直指着莫如云。
剑尖滴出的鲜血,不是来自于那莫如云。
而是展宜年本身。
嘴角的血丝缓缓渗出,眼神中却是不羁的厉芒。
虽然已经那般凄惨,那股气势,丝毫不减。
“果然不错!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受我几拳!”
莫如云大脚踏出,踏破了一方的虚空。
那般速度,如同迅雷疾风似的,迸射而出。
朝着展宜年的面门,便是一拳!
排山倒海的气势,莫如云如同一座小山。
而展宜年,就似那谧静湖潭的一叶小舟,被那微风轻轻抚着。
不断飘摇。
这次,展宜年却没有用那丈青枫架着挡住莫如云的一招一式,而是肉身抗住那巨力一拳。
不出所料,那一拳,直接将展宜年肚子上打凹了进去,青一阵紫一阵。
心中那股翻涌的鲜血一口喷出。
可那展宜年迎上来的气势,却是没有减弱半分。
“一仗...倚天。”
展宜年声音细如游丝,莫如云甚至贴近他嘴边,也没有听清。
忽地,莫如云睁大了瞳孔。
肚子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血洞还在恺恺的流着温热的鲜血。
在这寒风中的时日,冒着一丝热烟。
莫如云心神一震,狂喷鲜血,向后不断的退着,眼神中的那分震惊,死死的盯着面前如同血人的展宜年。
“你,倒是自负了些,以为...我这般...这般实力的..人没有至狠的杀招。”
展宜年笑了笑,再也没有任何气力,昂首倒了下去,不知死活,没有半点动静。
莫如云却不住的捂着肚子上的那道血洞。
刚刚展宜年用神武刺入自己身体时,他心中的心神直接凝成了一股。
似乎不能动弹半分似的,整个识海都停滞住了。
“轰”
莫如云终究是站不住脚,倒了下去,瞳孔不断的放大,心中那股不断跳动的热血,也逐渐停了来。
“呵。”
莫如云咳嗽一声,血缓缓从嘴角溢出。
他自嘲的一笑,青鸳城,终究是独木难支。
穆金鹰早已经率领天鹰寨的的一众将那城主府的护卫杀了个干净。
剩下的,全是烂醉如泥的废人。
一刀,便是一个,可谓是切瓜砍菜一般简单。
他见展宜年倒了下去,立马迈步冲了上来。
“展少侠!”
只见那展宜年躺地不知如何,身上的鲜血都已经尽数流成了血浆。
浓稠十分。
花明蛇也赶忙冲了过来。
眉目不转的看着展宜年,神色有些严肃。
穆金鹰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本以为可以不用伤亡一人便能将王书之人头拿下,轻松取下城主府。
没想到那莫如云如此之倔。
他更没想到的是,展宜年真有那实力将莫如云斩杀。
看着那瞳孔已经浑圆的莫如云,穆金鹰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眼前这少侠的实力,不容小觑。
“如何?”
见花明蛇翻看了许久的展宜年,不断的切问着鼻息。
虽然那花明蛇没有修武的功底,但是医术毒功却是一绝,是那江湖中著名的医师。
虽然还没到那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
但也能称得上名医绝顶。
在此造诣上,花明蛇说二,没人敢说一。
花明蛇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很差,全身经脉断了一半,灵力也已经枯竭的没有迹象,鼻息也微弱的即将看不见。”
花明蛇不断探着展宜年的鼻息。
一具死人。
这是给花明蛇的第一感觉。
可他探入他身体之中时,内心中那微弱发亮的识海之念,微微拉进了花明蛇的感觉。
被他察觉到了。
他很是奇怪,按理来说,没了鼻息,没了心跳,甚至连筋脉都寸断的人,除了天生的神体和那横练顶尖的武者,就很难活下来了。
可展宜年的身体之中,似乎有什么秘宝在不断修复他的身体和筋脉一般。
那叶谧静湖潭里的小舟,任凭那千浪迭起,不断飘摇。
也没有翻覆进湖潭之中。
穆金鹰脸上覆上一层阴雨,有些心慌。
他不知道将展宜年带回去后,那白今歌会是如何表情。
“先将他安定回去吧。”
“嗯。”
花明蛇点了点头。
找了两个弟兄,将展宜年担了回去。
忽地,穆金鹰记起了什么。
那是在来的前一天晚上,展宜年亲口对他说的。
这趟行刺城主府,他什么金银财宝,天仙神武都不要,只要那凡尘丹。
穆金鹰留了几人专门没杀,洞察了财库的方向。
便带人进去大肆劫掠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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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好暗。
我这是,在哪儿?
睁开眼睛,一道冥图绿河,滚滚长流,出现在展宜年眼前。
在那河上,还有不断飘摇的魂魄和三灯青火,在那河上,随波逐流。
周围尽是一片虚无黑暗。
只有不断嘶吼低沉的苍老兽吼,和那绿河的淌流之声。
忽地,展宜年记起了。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原来,我已经死了。
他释然了一番。
挨了那莫如云的一拳后,他心中就有些后悔。
可是没有了别的办法,那时候如若自己不硬扛那一拳,莫如云就不会放下防备。
乃至之后的一仗倚天,也中不了他。
识海中的帝阿和两仪花也没有半分动静。
他有些对不起那两位。
心中有些后悔。
尽管帝阿一再叮嘱自己不能时时刻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展宜年却没有听他半点。
这便是我的命运吧。
命运多舛。他从小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被原生父母遗弃,被展大山从山里捡来的。
小时候同村的小孩经常唤他叫做没爹娘。
说是克死了一切他的亲人,是个灾星。
展宜年自嘲的笑了笑。
确实是灾星,今日,也将自己克死了来。
忽地,一股铜锣鼓吹声传进展宜年耳朵。
锣声悠扬婉转,有些空灵周转在其中。
展宜年不自觉下意识的跟着那锣声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道为何,那黑色的眸中,变得灰暗起来。
像极了没有半点感情的人偶似的。
麻木的走着。
与展宜年一道的,还有千万幽魂行军,缓缓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一个高大身着白衣的游魂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厉鬼面具,手中拿着打鼓的响锣,那锣声的来源,赫然就是此人。
与其他幽绿游魂不同的是,他更加实体化,像是真人一般。
游魂大军前进的方向,是一个洞府。
上面写着阎王府三字。
府外的装饰十分夸张,不仅有那森森白骨,还有荼蘼青灯。
不久,从那府中又走出一人,带着一怪鸟面具,看不清全貌。
身着乌黑劲衣,全身肌肉高高隆起,对着那打锣的白衣人大喊一声。
“般若鬼,冥主唤你进府去。”
那名叫般若鬼的白衣人,只是点了点头应许了一下,并未吭声,将手中锣鼓放至腰间,缓缓朝着府内踱步而去。
那黑衣人瞟了一眼。
冷哼了一声,将头偏向一边,看着那麻木无比的游魂大军缓缓进来。
“世事无常。”
随之,他也向府里迈步进了去。
成千上万的游魂大军踏过冥途绿河,直指阎王府的方向。
深入府中。
一个巨大的厅堂之上,拜坐着七人,看不清男女,七人着装各不相同,尽数带着面具。
七人之中,赫然就有刚刚的两人。
他们一道跪着,像是膜拜着什么东西一般。
在他们面前,一座木棺缓缓沉寂着。
木棺通体都是纂刻的符文,密密麻麻,周绕了木棺周身一圈。
木棺之中,有一道紫幽冥火,不断的散发着光芒。
雀跃的跳动飘摇着。
忽地,七人之中最前面那人沉声道。
“恭迎冥主。”
剩下六人也是齐声喊道。
“恭迎冥主。”
只见那木棺之中的幽紫火焰,幻化成一道人形,虽然看上去有些虚无。
但那股不可一世的王者之势,却充斥着整个厅堂之上。
“嗯。。”
那人形紫火发出一道声音。
“五州最近有何变化?”
那人形紫火发出的声音十分苍老,像是那朽木一般的老者发出的声音一般。
嘶哑无比。
“禀冥主。五州最近并无太大的变化。”
“嗯。。。”
“厉云魔和鬼无极,有什么动静吗?”
“禀冥主,狱地最近风波不小,在五州各地闹事,惹得不少宗门联合起来讨伐狱地弟子,鬼无极的罗生崖倒是没有任何动静,但似乎在筹备着什么东西。”
“厉云魔还是那般风雨招摇,不过他却一直明白不了一个道理,独木难支。”
那被称为冥主的紫火似乎笑了笑。
“冥主,我们何时动身?”
带头那人又道。
“快了,快了。”
“道清老儿的封印,越来越弱了。”
“这次,灭亡的,可不止一个州了。我要将五州,都化为我的冥界。”
“让世人谨记,我藏阎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