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上午过去,温粥昨晚睡得迟,逐渐就有些困。
第三节课是英语,来上课的是学校里有名的女老师,在学生中人气很高。教学出色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
黑发雪肤,长裙飘飘,一身女神范儿,很有《神雕侠侣》中小龙女的气质。女老师姓童,学生明面上叫人一声“miss.tong”,私下里都直接叫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一进来,整个教室都亮了几分。
她讲课脉络清晰,声音也动听,温粥的瞌睡虫顿时跑了大半,被她带着一头扎进英语单词里出不来,直到下课还在研究课堂上布置的课后习题。
周雪未自来熟,这会儿要拉着她一起去厕所。
温粥不好拒绝,便站在隔板外面等她。厕所里没什么人,雪未就隔着门和她说话。
“你们班就你一个人么?”
“恩,是啊。”
“我也差不多,就我和孙一嘉……哎,不对,还有一个,祁慕你知道吗?”
“年段第一的那个……”
“是啊,特招人恨。”她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阵冲水声。
周雪未回到教室还在和温粥说祁慕的事儿,也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平时也没他怎么学习却一直稳坐年级第一,在班级里也不怎么说话,朋友都是外校的,成天绷着一张脸装酷……
温粥心不在焉地听着,有点好奇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孙一嘉在前面听见了,打断周雪未,“你能不能行了。”
“我又咋了?”周雪未在椅子上坐下。
温粥看见孙一嘉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怪怪的,像是强忍着什么。
而雪未还在问他。
孙一嘉被逼得紧了,就真的直言不讳了,“你不就是喜欢祁慕嘛,直说就是了,成天说人坏话算怎么回事啊。”
温粥:“……”
周雪未被他这么一顿抢白,小脸一白,两眼瞪着他,唇紧紧抿住,半天才丢下一句“关你屁事”,紧接着趴回桌上不说话了。
男孩脸色也有几分尴尬,和温粥对视了几眼,两人都讷讷无言。
这么一闹,前面的欢喜冤家直到下午都没再说话。
下午第二节课老师临时有事,化学课改成了自习,温粥正在刷物理。她做题有计时的习惯,手表忘家里了,只好把手机开机。
做完最后一题,放在桌肚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温粥瞄了眼四周,大家都埋着头在好好学习,教室里十分安静。
温粥打开手机,跳出关橘的短信。
“啊…哎……慕哥竟然没来游泳,难过。”
温粥想了想还是回复她,只是才按了两个字,头顶便响起一个声音,“同学,上课还玩手机啊。”
温粥一个手抖,差点拿不住手机。
抬起头,她瞬间撞进少年似笑非笑的眼里。那双湛黑的眸清亮逼人,细看下去带着一抹玩味。
温粥:“……”
祁慕这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全班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温粥一阵脸红,只能默默收起手机作迷茫状跟着别人一起看他。
祁慕唇角一扯,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下巴轻抬,指着她旁边的座位说:“这儿有人不?”
“……没有。”
“行,那我坐了。”话落,他将原本背在肩上的黑色阿迪书包放在椅子上,双手插兜又大摇大摆出去了。
***
他这么一走,直到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才回来。
才坐下,前面的孙一嘉便回过头来,跟他打招呼。祁慕靠着椅背,整个人懒懒地现在橘色的阳光里,略点了点头。而后耷拉下眼皮,似要睡过去一般。
温粥正埋头写题,冷不防他忽然一声“那个谁”叫过来。
温粥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叫自己,“啊?”
“窗帘拉一下,刺眼。”他抬手挡在眼睛上。
“不刺啊……”她嘟囔着,还是站起来去拉上帘子。
等她再回到座位上,祁慕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头埋在臂弯里,棕色的发丝看起来很柔软。
周雪未回过头来还笔,看见祁慕,小嘴鼓了鼓,似乎想说话,却又碍着什么没有说出来。温粥下意识地看了孙一嘉一眼,高大的男生脊背挺直,看起来在专心做题。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
补课第一天,温粥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汹涌的暗流。
上课铃响起时祁慕醒过来,眼里带着一丝慵懒,哑着嗓音问她什么课。
“生物。”
他点点头,找出书本放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微眯,目光有些涣散,看来还困着。
“咱们见过吧?你是那个……”祁慕一顿。
“温粥。”
“哦,”他点点头,“改天一块打牌。”
温粥笔尖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祁慕还没说话,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敲了敲黑板,“后面的同学不要开小差,这部分内容是重点。”
温粥连忙低下头,盯着纸面上的“脱氧核苷酸”,好一会儿,才继续抄写笔记。
一放学,祁慕拎起书包就走了。
温粥把课本和作业整理好放进书包,周雪未一跳一跳过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你住中山街没错吧?我跟你顺路,咱俩一块走呗?”
“啊,好。”温粥背上书包,随着她走出教室。
校门口的树荫下围着站了几个高大的外校男生,笑闹着彼此推搡着,周雪未拉着温粥快步经过他们,走得远了才说:“真烦,那些人。”
见温粥没反应,周雪未继续:“你信不信那些人都是祁慕的朋友?不然这会儿都放暑假呢,谁没事来别人学校啊。”
女孩子声音娇软,带着一丝小小的不屑。温粥只管安静地听,反正她也不怎么认识那些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周雪未像是说上了瘾,一路上二十几分钟里大半时间都在说祁慕,总结下来,祁慕这人除了长得好成绩好,其他都是缺点。
温粥任她讲,渐渐开始有点可怜雪未,关于祁慕的倒是没记住多少。
青春是那么脆弱。
周雪未对祁慕的喜欢,更是脆弱到要事先披上一件“恶毒”的外衣才敢表露出来。
分别的时候,周雪未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她:“粥粥,你……认识祁慕啊?”
温粥摇摇头,“就见过两次。”
“哦,”女孩似乎舒了口气,半晌笑起来,笑容明亮清澈,“这就好,我还担心他把你带坏呢。”
温粥指了指前面,“我到家了,再见。”
温粥拐进小巷,沿着青石板路往前走,踩上不稳的石块的时候会听见沉闷的声响。落日的光斜斜落在前方,学习了一整天的疲倦突然涌来,她垂着眼往前走,在自己的脚步声里穿过大片错落的光影。
***
据闻校方对温粥他们这届抱有有很大的期望,毕竟这届进来时的录取分数线高出往年不少。补习班特地聘请了一位在全国都很有声望的老教师来授课,教的学科是温粥最不擅长的数学。
上课前温粥有些忐忑,生怕和这个老师磁场不合,本身基础就比别人差了,新课程要还是跟不上的话……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祁慕今天没有缺课,虽然上课的时候仍然一副漫不经心没睡醒的样子,但温粥有时会在余光里看见他拿着纸笔快速演算着什么。
嘛,她就说,哪会有真的不学习的年级第一啊。
祁慕做题的时候很少,偶尔的几次全被温粥捕捉到了。
光影跳跃在男孩的侧脸上,他眉目镇静从容,黑眸带着鲜有的认真。
温粥一直觉得,这种时候的祁慕,比他在午夜场里对瓶吹帅多了。
传闻中很牛逼的老教师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祁慕正低头按手机,冷不防后脑被人重重一摁——
“靠……”他顶着被揉乱的头发抬头,在看见那人的瞬间,脸上的烦躁被惊讶取代。
温粥在旁边也觉得挺诧异的。
年过六十的老人扬眉一笑,从他手里抽过手机颠了颠,“兔崽子,上课了。”
温粥后来才知道这是祁慕的爷爷,亲的。
刚从南方过来,年纪大了,总想回到最初的地方。所谓落叶归根。平时没事儿在家种花逗鸟,日子平静却也无聊,直到学校老师联系上他,二话不说就来了。赶着在退休前为祖国的教育事业最后奉献一回,顺带管管自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孙子。
但这都不是温粥关心的,她只在乎一点,就是能不能把自己惨不忍睹的数学寄托在这个老头身上。
国家特级教师名不虚传,祁爷爷幽默风趣,还未开讲先来几个段子,课堂气氛很活跃。温粥不由对他心生好感。
可祁慕就不这么觉得了。
老头子一来,头一个盯住他,两眼泛着精光似得,他哪儿还能随心所欲想逃课就逃?
温粥不是很明白,“祁老师讲课挺好的啊。”
祁慕冷笑一声,没搭理她,思忖着怎么去把手机要回来。
搁在平时手机收了也没事儿,主要是他今晚和许瑞那帮人约好给一个兄弟过生日,没手机不好联系。
课间,周雪未转过来问温粥一个题目,问完瞥见祁慕燥郁的模样,嘴角扯了扯,“去办公室要呗,要不到……偷拿出来也行啊。”
她只是开玩笑,祁慕知道,只是他这会儿心情不佳,淡淡看了一眼过去,语气深冷,“你去偷?”
周雪未面色讪讪,也不转回去,唇紧抿住,有些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很僵。
温粥见状,低咳了声,从书包里翻出一包零食递给她,强行转移话题,“哎,雪未你饿不饿,这个挺好吃的……”
祁慕嗤笑一声,丢下一句“搞笑”就出去了,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不知道压在了谁心上。
“什么人啊……”周雪未咬住下唇,眼眶有些红,显然是被气的。
孙一嘉侧目看过来,表情有丝怜悯,“算了,祁慕本来就是这样的。”
温粥收回手,默默咀嚼着这句话,心下很是赞同。
祁慕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真的没那根弦,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女孩子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