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唐离和柳织织越离越远,戚若瑶始终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眼角含泪,伤口的血还在蔓延着。
有位扛锄头的大叔路过见到她,吓得连滚带爬地越过跑了。
过于仓惶的大叔跑得极快,很快就追上前头的唐离和柳织织,若非唐离及时揽着柳织织侧身,柳织织险些被撞到。
柳织织瞧着大叔的背影,可以猜到对方如此跑的原由。
她心觉不以为意。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她见识到的血腥事实在太多,伤人杀人的事,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她自己都能做。就戚若瑶那样的状况,在她看起来,心口不带生起任何波动的。
她颇为感慨,觉得自己已变太多。
唐离牵着着她继续往河万镇走。
他们来人间并没什么事,主要是她觉得天界太枯燥,想下来玩玩,唐离便依了她,顺便去找白潜玉。
唐离说河万镇有惜风楼的据点,白潜玉就在这里。
踏入河万镇,忽闻马蹄声,柳织织抬眸,便看到景初骑着一匹马由对面奔来,脸上透着明显的焦急。
景初见到唐离和柳织织,不免怔了下。
“吁——”
景初驱马停住,瞧着他们。
但他未来得及说什么,唐离已淡漠地牵着柳织织越过他。
景初回头看向夫妻俩的背影,他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却也没兴趣多想。他主要还是对柳织织,以及那位仙人感兴趣,奈何他当下有急事,柳织织又明显懒得搭理他,他只能在稍作迟疑后,继续驾马赶去找戚若瑶。
柳织织回头看了眼,没说话。
他们在河万镇的东头,穿过镇子,才到镇边惜风楼据点。
惜风楼每一个据点都是建立在颇为隐蔽,又风景极佳的地方,他们穿过流水上的木桥,走过绿树茂密的曲斜小道,便见到与山水融合而建的几座房屋楼阁,整个据点不大不小,刚刚好。
他们沿着湖边继续往里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再过去些时,转头看到湖的另一端,童落正从后抱着白潜玉。
童落埋在白潜玉的背上,在无声地哭。
她唤着他:“玉哥哥。”
冷漠的白潜玉想推开童落,一时因为对方用劲大而没推开,他便握住她的手,直接去掰她的手指。
拉扯下,白潜玉成功推开童落。
他转身看着她,寒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瞧起来,他是半点不想与她纠缠。
童落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我受够了被你当妹妹,更受够了这几年你对我的冷漠。”
尤其是最近,他对她越发避之不及。
上次的事情根本不是她的错,结果却连见他一面都难。
这段时间,她真是受够了。
她对他十几年的感情,根本承受不住这些。
白潜玉的脸上见不到任何动容,他只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我不喜欢你,过去,现在,以后,都不会喜欢你。”
他的声音越发冰冷。
童落消瘦许多的脸,因为他的话而变白。
哪怕早知道他对她无意,可听到他如此坚定的话,她仍是觉得受到巨大的打击,眼里的泪随之更多。
她道:“可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提到此事,白潜玉的拳头握了握:“那是你活该。”
她活该?
听到这话,童落的心在绞痛着。
难道对他来说,她的清白就如此不值一提?
她颤颤地说道:“以前的你,明明是宠我的,是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的,你现在却如此待我?”
“宠你?”
白潜玉冷冷地笑了下。
他默了会,便道:“就凭你做的事,你觉得你还配么?我不杀你,已是仁至义尽,别再纠缠我。”
言罢,他转身就走。
童落立即唤他:“白潜玉!”
见他不停,她马上过去拉他,却被他一把挥开:“滚!”
他用的力气极大,她被推得踉跄后退。
最近的她不知因何缘故,总是头脑发晕,浑身无力,后退间,她及时扶住身侧的石桌,才不至于倒下。
小腹忽然抽痛,令她闷哼了声。
白潜玉闻声顿了下足,但未回头,继续离去。
童落忽然崩溃道:“我把塞辛乐还给你。”
白潜玉倏地止步。
童落看着他的背影,凄凉地笑了。
这四年来,她从未成功唤住过他,每次她想和他说点话,都是靠强制性地留住他,还次次被毫不留情地甩开。
这是她头次凭一句话,将他留住。
白潜玉转身问她:“你是何意?”
童落盯着他关心塞辛乐的模样,心像是在滴血。
她输了。
输得毫无余地,似乎再无坚持的必要。
此次见他,她本就不抱被他善待的希望,若把塞辛乐还给他,他能不再躲她躲得让她无法见他,她就还吧!
否则她真的要被逼疯。
至于还了以后……
她忍下晕眩的感觉,只能含泪笑了笑。
白潜玉质问她:“说,你是何意?什么叫把她还给我?”
童落喝了声:“把人带过来!”
这个决定仿佛用尽她所有的力气,她苍白着一张脸,缓缓由桌旁坐下,闭眼忍下心口汹涌的窒息与疼痛。
白潜玉看着她,能察觉到她似乎不对劲。
但他并未过问。
唐离和柳织织仍立在不远处,忽闻脚步声,两人转头,便见到一名柳织织觉得很陌生的女子被带过来。
女子由他们面前走过,转头瞧了瞧他们。
柳织织诧异,这就是那姓塞的?
童落口中的塞辛乐?
可唐离不是说,这女子已经被童落杀了?
她拉了拉唐离,小声问:“怎么回事?”
唐离道:“看看就知道。”
柳织织便没多言其他,只打量着塞辛乐的背影,想着对方的面容,惊讶地发现这女子与童落极像。
白潜玉转身看到塞辛乐,便呆住。
塞辛乐确实与童落很像,但看起来要素淡得多,与童落的一身红衣不同,她身上穿着清雅的纯白色,简单干净。
相像的两个人,风格截然不同。
塞辛乐的模样,瞧着有我见犹怜的感觉。
尤其是在她看到白潜玉后,眼泪便如珠串子似地啪嗒落,看着是越发的楚楚可怜,惹人想疼惜。
她哽咽着:“潜玉。”
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她的气色不好,容颜也偏瘦。
白潜玉怔怔地出声:“辛乐?”
塞辛乐道:“是我。”
白潜玉马上转头问童落:“怎么回事?”
她不是把辛乐杀了?
童落吸了吸鼻子,忍下又要落下的泪,哑声道:“我倒是想把她给杀了,因为她确实是武昭王府派来的人,因为她被安插在我们身边,是冲着公子来的,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这些她都说过,可玉哥哥不信。
白潜玉又瞧向塞辛乐,并未看到她有反驳的意思。
接触到他的目光,她只哭道:“对不起,我都是被逼的,我一介弱女子,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若不是武昭王府的人找到我,利用我,天大地大,我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你。”
她知道隐瞒不下去,如今只能承认。
白潜玉看着童落:“你没杀她,你为何要骗我?”
当年因着辛乐的缘故,童落一直和他胡闹不休,甚至在愤怒的时候,险些当他的面杀了辛乐。
她的疯狂,一日比一日不可理喻。
三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僵持。
直到有一日,她忽然告诉他,她把辛乐杀了,因为辛乐是武昭王府的人,可他并不相信,与她生起极大争执。
当时他觉得这只是她杀辛乐的借口。
后来的争执下,她承认她就是想杀辛乐,所言也确实是借口。
如今再一想,当初她怕是一怒之下才承认的。
童落哭着笑道:“因为我确实想她死,想借机让她从我们之前消失,想你当她死了,想你忘记她。”
她确实想杀塞辛乐,终未下手。
虽未下手,她也希望塞辛乐就当是死了。
白潜玉的脚步微微颠了下,足见这种种的事情给他造成多大的冲击,他缓缓转头,再看向塞辛乐。
这个死了四年,忽然又出现的女人。
塞辛乐拭了拭泪,说道:“潜玉,原谅我。”
话罢,她忽然跑入白潜玉的怀中。
白潜玉僵了僵,抬手环住她。
此事确实怨不得她,她孤苦无依,没能力做任何选择,怨也怨他没先武昭王府的人一步找到她。
怨他在那么多年里,不够上心。
童落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越发难过到撕心裂肺。
她就知道会这样。
就算塞辛乐骗了他,他也会原谅。
她缓缓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越过他们离去。
她一直什么都知道,知道玉哥哥之所以带着她,是因为她和塞辛乐长得像,也知道十多年来,他总透过她找塞辛乐的影子。
虽如此,他也确实只当她为妹妹。
她连妹妹这个身份,也是拖塞辛乐的福才得来的。
瞧瞧,她输得多彻底。
当年把塞辛乐逼走,她就从未想过再让对方回来,可最终,她还是被玉哥哥逼疯了,逼得竟然把塞辛乐还给他。
那她呢?
坚持了十几年的感情,她又该怎么办?
随着她的渐行渐远,白潜玉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他抿着唇,未说其他。
他怀中的塞辛乐,一直在委屈地哭。
柳织织目睹童落顶着一张苍白地脸呆呆的从她面前走过,心口的半颗心不由跟着揪痛起来。
她再看向抱在一起的白潜玉和塞辛乐。
垃圾。
她不由暗骂了句。
这个塞辛乐浑身透着一股白莲花气息,哪里比得上童落?
她抽出被唐离牵着的手,朝童落追去。
白潜玉收回目光,轻抚着塞辛乐的背部:“别哭了。”
她死而复生,他是欣喜的。
看了一场戏,唐离始终面不改色,他只再瞧了瞧这对旧情人,淡声吩咐:“记得将玄破灵剑还给薛雁南。”
白潜玉早知唐离他们在,他应了声:“嗯。”
他现在没心情过问唐离身上的事。
唐离负起手,朝柳织织离开的方向不徐不疾地跟去。
因为惜风楼的这个据点不算大,柳织织走在童落身后,不一会就跟着一起踏上外面的小道。
她试着唤了句:“童落?”
童落未应。
柳织织不知道童落对白潜玉的感情有多深,单是从对方这表现来看,她就能估量到对方究竟有多绝望。
十几年的感情,肯定是她难以想象的。
她想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
她便一路琢磨着安慰的话,未想忽然无意见到童落的身下在滴血,同时,童落再难坚持地倒在地上。
她惊住:“童落!”
她立即上前将童落揽在怀里。
不过一会的功夫,童落的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她半睁着眼:“我怎么了?”
她的肚子好痛。
柳织织根本不用去猜,只马上道:“你怀孕了,你要小产。”
怀孕?
小产?
童落闻言呆了呆,便无力道:“救……救我的孩子。”
这是她和玉哥哥的孩子。
她没想到,她既然会有身孕。
柳织织也是慌得不行,同是怀孕的人,见到这种事情,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小脸亦跟着白下。
她抬眸见到步来的唐离,马上唤了声:“唐离。”
唐离步近,未说话。
柳织织便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救她!”
唐离未动。
柳织织催促:“唐离!”
他做人的时候,本就是妙手回春的神医,如今又是真神,他若出手,童落和孩子肯定能好好的。
但唐离道:“我不能救这个孩子。”
柳织织不解:“为什么?”
唐离平静地说道:“我不能插手凡间的事,这个孩子注定不会存在。”
柳织织怔住:“什么?”
“由她去,别管。”
“……”
柳织织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明明看到童落要小产,也明明有能力相救,唐离却让她别管这事。
因为他若救了,便有违天道?
她呆了呆,仍是道:“唐离,你救救她。”
她不是他,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唐离摇头。
柳织织看着他,不由想起那日在清河仙岛时,那个分.身行使所谓的天道来办事时,也是这个样子。
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有天道,只有规矩。
柳织织生气了:“唐离!”
唐离不为所动。
柳织织便道:“违反天道的事情,你做得还少吗?”
难道差这一件?
柳织织终归不是别人,唐离不得不解释:“过去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我不能因此无止境地错下去。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惨剧在发生,那都是命数,我若都去插手,那便乱了。”
柳织织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明白这些。
她道:“可童落是我们身边的人。”
唐离道:“但对我来说,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如今已回到原来的位置,便要谨守原来的本分。”
他铁面无情的样子,不动丝毫。
“你……”
柳织织忽然不想跟他说话。
她看了看童落身.下越流越多的血,明显已是容不下再磨.蹭。
唐离不救,她救。
她立即抱起童落,施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