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织不过初成的妖,法力控制极其不稳,她落地时险些挂在树上,好在运气不错,擦着枝头踩地,摇摇晃晃地稳住身子。
头次瞬移的她,觉得完美。
然而她看了看周遭,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不妙地想,不会出国了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她并没有这个本事。
她稀里糊涂地瞎走许久,总算好不容易找到人,一问才发现自己竟只是回到了苧南,且离湫渠镇很近。
如此倒是合她的意。
再一番打探,她成功摸索到湫渠镇,许遥风的家。
踏进院中,她就唤了声:“师父!”
但院中空落落的,她听不到动静,也看不到人。
她稍顿,便过去推开正屋的门。
她将风格清冷简单的屋子环视一圈,里头亦不见半个人影。
所以师父是又出门了?
以她对许遥风的了解,独自漫无边际地活着的他,最常做的事大概就是四处云游,回来的时间不会有定数。
如此,她倒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
也无法继续学法术。
百无聊赖的她晃了晃桌上茶壶中的凉茶,便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边歇着边考虑接下来何去何从。
一杯茶慢慢喝罢,她决定去逍遥快活。
这是她一开始就想做的事。
她拍了拍身上不少的银票,起身离去。
她又问了一番路,便前往苧南城。
苧南在原文中算是所提比较多的地方,据说这苧南城既是女配的家乡,也是女主戚若瑶的家乡。她们的父亲,一个曾是镇守苧南边疆的镇国将军,一个是苧南的前知府。
不过女配的父亲是大功臣,戚若瑶的父亲是罪臣。
啧啧,这悬殊。
她买了一匹马,晃晃悠悠的,一路悠哉游玩着,过了好一段时间,才远远地看见苧南城的城门。
城门里外来去的百姓极多,足见城内的繁华。
她下马,牵着不紧不慢地步去。
许是有什么需要搜查,入城的百姓都排着队,由官兵逐个放入,柳织织过去,颇为新鲜地加入队伍。
约莫半刻钟过去,她眼见自己快要入城,却忽然被人拉住手。
她惊诧间,就被拉出队伍。
她本下意识以为是素来阴魂不散的唐离,未想发现对方是有一段时间没见的薛雁南,薛雁南直接将她拉远。
她思起他做的事,将他甩开:“你干什么?”
这厮还有脸出现?
忽然被甩开的薛雁南,免不得因为她的力气,而颇为诧异。
他看着她,眼睛不眨。
他的手缓缓抬起,想要触摸她的脸。
柳织织及时后退躲开他,瞧着他看自己的眼神,能察觉到明显不对,便颇为怪异地又问:“你干什么啊?”
薛雁南仍看着她,一时未答。
柳织织再瞧了瞧他,骂了句:“神经病。”
懒得与他纠缠,她转身就走。
薛雁南马上又拉住她,他暗暗再感受了番她的体温,确定她真活着后,终于哑声道:“城内不安全。”
柳织织想抽出自己的手,发现他用的力道极其大。
她便强制又甩开他。
她问他:“为什么不安全?”
虽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但她想知道详细情况。
薛雁南道:“不少人知道唐离就在苧南这一片,苧南城内更是既聚集了朝廷的人,也聚集了武林中的人。”
其他不用多言,柳织织懂。
经历过种种的事情后,她与唐离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对付她的人,不会放过唐离,要对付唐离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如今她和唐离,算是已被天下敌对。
估计不少人知道她活着。
这种情况下,她入城大概就是自投罗网。
不能进城就拉倒,柳织织便上下打量起薛雁南,发现这厮自出现起,目光就始终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她稍顿,看向他握在手里的剑。
那把剑似乎一直在跳动,难免震声不断。
思起这把剑曾给她带来的痛苦,她便后退了些,有些怕这剑忽然自动飞出,措不及防又给她致命的一下。
她问道:“你的剑为什么跳?”
薛雁南握紧着鞘口,明显他也怕自己的剑跳出来伤害她。
他道:“只要你在附近,它就跳。”
所以他才能找到她。
柳织织闻言,思起以前他的剑不会因她的存在而跳动,现在明显是因她已真成妖的缘故,才有如此效果。
看来这玄破灵剑,真是件厉害的法器。
她忽然冷冷地笑了下,又问:“所以你现在想干什么?”
她终究错信了他。
薛雁南抿起嘴,看着她未语。
柳织织只觉得这家伙奇奇怪怪的,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竟然令她瞧出似有情意在里面,简直犹如见了鬼。
不答便不答,她决定离开。
未想她转身间,他忽然道:“对不起。”
柳织织觉得诧异,回头看他。
他又道:“我那次想杀的是唐离,没想过要伤你。”
柳织织不意外他想杀的人是唐离,毕竟当时的情况已经很明显,她意外的是,这家伙居然会跟她道歉。
他不是非常不待见她?
而且他的道歉,显然是非常诚恳的。
她再颇为不解地看了看他,只回了一个字:“哦。”
她转身,不管他。
薛雁南没有停顿,跟在她身后。
柳织织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开始并没有说什么,只以为他是和她同路,却未想她走哪里,他就跟哪里。
她顿足问他:“你搞什么?”
她想了下,接着道:“莫不是你还想抓我,交给那皇帝?”
薛雁南道:“我不会。”
他的语气,以及看着她的目光,都是坚定的。
柳织织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薛雁南唇瓣微动,却是没再回答她的问题。
他似有千言万语。
柳织织没什么兴致非得去了解薛雁南的想法,她等了一阵,没等到他出声,便打算用法术摆脱他。
但她抬手运了运,法术却是又失灵。
她微叹,转身继续前行。
后来思起自己手里还牵着马,她便翻身上马,一夹马身,奔离而去,总算将莫名其妙的薛雁南甩开。
奔了一段路,她放慢马速。
她朝空无一人的后头看了看,继续游玩去。
她无聊地哼起曲。
片刻后,她忽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便回头瞧去,未想竟是薛雁南骑着一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马追来。
搞什么?
柳织织柳眉蹙起。
薛雁南靠近后,放慢马速继续跟着她。
柳织织再行了段路,便掉头颇为不耐地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阴魂不散的,真不讨喜。
薛雁南看了看她不悦的神情,终于道:“你不喜欢唐离。”
“……”
柳织织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她又问:“所以呢?”
薛雁南紧紧地抿了抿唇,迟疑了阵,才紧盯着她道:“如果我说,我对你有情,你可会给我机会?”
“……”
柳织织愣住,以为自己幻听。
她望着他瞧她的眼神,知道自己没听错,便问:“你喜欢我?”
眼前此人,确定是薛雁南本人?
薛雁南应了声:“嗯。”
柳织织眨了眨眼,再上下看了看他,实在捉摸不透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竟然会忽然被这厮告白。
她问他:“你逗我?”
唐离不喜欢戚若瑶,说得过去。
可这男主,不是早已经喜欢上女主了?
薛雁南只道:“没有。”
不愧是冷酷的男主,就连告白的时候,都是如此硬.邦邦。
毫无煽情的感觉。
柳织织思起这种的人心思,往往是很难猜的,可能在他们之前相处的时候,他表面上总是无波,内心已百转千回。
所以他的告白,才让她觉得意外。
当然,也可能真是逗她。
无论如何,她对此并不是多感兴趣。
她驱马继续前行,颇为随意地说道:“你还是别喜欢我,我没心。”
喜欢她,不会有结果。
薛雁南继续跟着她,问道:“何意?”
柳织织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正常人的胸口有心脏,我没有。”
都知道她是妖,此事已无需隐瞒。
薛雁南闻言僵住,下意识拉着缰绳止住前行。
他看着她的背影,在想些什么。
他跟上又问:“你的心呢?”
听他说话的语气,此事显然给他造成不小的冲击。
柳织织满不在意地应道:“被挖了,当初你杀了我,让吴意将我弃尸后,唐离出现挖了我的心去做药。”
薛雁南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不过……”
柳织织稍顿,便继续道:“就算有心,我也不会喜欢你,又不是脑子有病,会喜欢一个几番杀我的人。”
女配所受的与她无关,他也杀了她两次。
虽然后面一次是无意。
总之,对薛雁南这个人,她就算有心,也肯定无感。
几番杀我的人……
薛雁南听到这话,不会无动于衷。
他的脸上有了些白意。
他的拳头握了握,忽然跃起落在柳织织的马背上,他环住她,手直接落在她的心口处,企图去探她的心跳。
我去!
这个死流.氓!
柳织织拧起眉,忽地用胳膊肘朝身后的薛雁南一撞,无意使出的法力下,他措不及防被击飞了出去。
他狠狠地摔在地上,捂胸吐了口血。
他瞬间苍白的脸色,昭示着定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柳织织掉头:“你有病?”
薛雁南艰难地站起身,脚步趔趄了下,便看着她问道:“这就是你性情大变,忽然不喜欢我的原因?”
他确实没探到她的心跳。
柳织织懒得与他沟通,驱马离去。
薛雁南吞下差点又吐出的血,跃到马背上仍跟着她。
他没有再出声。
柳织织一直在暗暗尝试着施法,也没有对身后的薛雁南说半个字,二人一前一后的沉默,只闻马蹄声。
薛雁南紧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思些什么。
直到她忽地消失,他神情微变。
他下意识过去,在原地打了个圈,环看四周。
没看到她的身影,他便看向自己那本该颤动不停的剑,忽然的静止,昭示着柳织织已不在附近。
他的身上,透出更浓的低落。
柳织织连可不可以施出法,都不能控制,其效果更不用说,倏地成功瞬移的她,再落地时,又是不可控的地方。
她站稳身子,打量着自己所在地。
怎如此熟悉?
这熟悉的场地,这熟悉的房子。
还有……熟悉的人。
她忽然怔住。
在她的前方不远处,许久不见的山贼老大慕修,惊诧地大步走出正厅,便立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她。
周遭也有些注意到她的其他人,亦在看她。
眼花了么?
她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柳织织先回神,有些僵僵地朝慕修招手:“嗨!”
她的运气,总是如此精准。
慕修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面前,似压制不住满心的激动:“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
柳织织道:“我路过。”
现在的慕修,应该不会再强娶她吧?
慕修闻言,眼里明显的浮出失望:“这样啊!”
看来他还喜欢她。
他想了想,又问:“那你是来留宿的?”
柳织织抬头看了看那日头,估摸着自己确实也快到要睡觉的时候,便顺势道:“是啊,会不会叨扰了?”
慕修摇头:“没有没有。”
他立即大声吩咐其他人:“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丫鬟收拾房间,还是夫人原来住的那个。”
“是,老大。”
慕修依然老样子,对柳织织与对别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问她:“可是饿了?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柳织织点头:“嗯,谢谢。”
慕修又大声吩咐了人去给她准备吃的,便热心地领着她进入正厅,还亲自拉开椅子,招呼她坐在桌边。
柳织织道:“你不用这么客气。”
但慕修似乎听不进她的话,给她倒了杯茶。
他问她:“你怎么又一个人?”
“我……”
柳织织有些被问到了。
在慕修看来,她确确实实已成为唐离的妻子,刚才他脱口而出的夫人,显然只是一时失了口。
柳织织稍思,便道:“我喜欢独自游荡。”
她若说她已经把唐离甩了,难免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慕修颔首,便盯着喝茶的她。
他抬手挠了下脑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未想你还会记得在游荡时,来我这里留宿。不过,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以后再出门,身边最好是带些护卫什么的,以防不测。”
柳织织附和着:“好。”
估计他这山头,只守一方天地,还不知道她是妖。
倒也让她觉得省事。
好不容易重逢,慕修便一直对柳织织说个不停,无非就是再问问她的现状,又就着自己的现状吹吹牛。
直到好菜端上桌,他赶紧给她夹菜。
他道:“我记得你爱吃肉。”
眨眼间,柳织织的碗里就被堆满了各种大肉,都是符合山寨中人饮食习惯的硬菜,油亮油亮的。
若是以往,柳织织定是爱吃。
毕竟她无肉不欢。
但这一次,她闻到这些本该让人食欲大增的香味,莫名极为不适,甚至觉得有腥味,几乎引起她的反胃。
慕修见她发怔,便催促:“你吃啊?不是饿了?”
柳织织确实饿了,夹了块肉递嘴里。
她嚼了嚼,便吞下,之后明显感觉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那种反胃的感觉,跟着越发强烈。
她不由捂嘴干呕了声。
慕修马上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
柳织织摆了摆手:“没事。”
若她是纯正的古代人,估计不会多想什么,但她可是看遍各种小说的现代人,哪里能猜不到自己可能是……
越想越不对头。
她放下筷子:“我有些不舒服,先去歇息。”
话罢,她赶紧起身离开。
“这……”
慕修看着他踏出正厅后,再瞧了瞧满桌子的好菜。
莫不是她不想吃肉?
觉得太腻了?
在这山寨待过一次的柳织织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里,不用其他人引路,她很快进了房间,将门关上。
她由桌边坐下,为自己把脉。
看书上说过,喜脉的脉状是,如珠滚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