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戚若瑶迟迟地踏入太子府。
在正厅候着她的景初察觉到动静,立即迎了出去,未想见到戚若瑶似失了魂的模样,脸色也极不好。
他便问道:“你怎么了?为何回来得这般晚?”
戚若瑶道:“没事。”
她越过对方,大步离去,并不想提白日里经历的那些,既是因她没心情,也是因她从未那么难堪过。
景初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不解。
他稍思,便吩咐身后王雾:“去查查今日若瑶遇到的事。”
王雾应下:“是!”
戚若瑶回到院中,侧屋中的戚凡就跑了出来:“姐姐!”
他身后跟着素缘。
戚若瑶顿足,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戚凡未答,只借着月光,以及屋里射出的烛光打量对方的脸色,他反问:“姐姐不高兴?可是发生什么?”
戚若瑶暗暗握了握拳:“没事!”
怎么没事?
她独自在外顺了许久,都无法顺下胸口的郁气。
戚凡怀疑:“我不信。”
他看得出来,姐姐的身体确实是没有事,但情绪显然是大有不对,似乎是在外受过不小的打击。
戚若瑶没心情多言,她丢下一句:“我去睡了。”
她直接过去入了屋,将门关上。
戚凡唤她:“姐姐?”
戚若瑶倚着门,没理外面的戚凡,只在愤怒地琢磨着什么。
柳织织真是该死。
王雾的办事速度很快,次早景初就得知戚若瑶所经历的事,同时也知道武昭王府与国师府那些人的事。
景初立在湖边,听着王雾的叙述。
他免不得觉得惊讶。
他稍思,便问:“可知武昭王妃是因何事晕过去的?”
王雾道:“国师府里头的事,属下没法查。”
因着昨日发生的那些事情有人及时压下去,王雾便查得颇为不易,国师府里面的事,更是不好查。
景初接过婢女递来的鱼食,喂入湖中,引来几条鱼。
他在想着些什么。
片刻后,他又问:“雁南伤得可是很重?”
王雾道:“当场吐血,估计很重。”
景初轻啧了下,道:“这着实不像他的作风,以他的性格,若非父母相迫,该是不会管柳织织的事才对。”
这次偏偏不仅管了,还管得那般没头没脑。
居然连若瑶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义无反顾地跟唐离抢人,大有连自己的性命都抛之脑后的意思。
也难怪若瑶无法接受。
王雾道:“世子对柳姑娘的态度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这点都有目共睹。
景初想着之前的种种,缓缓说道:“看来,这换了一个人似的柳织织,还真是让雁南越来越重视。”
说不定是动心而不自知。
不得不说,如今的柳织织真是好本事,能让唐离和薛雁南抢人,还让国师府和武昭王府差点闹得不可开交。
景初挺好奇,昨日国师府里头,究竟发生什么。
索性挺闲,他决定去看看雁南。
他便将鱼食递回给婢女,拍了拍手,负手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离开,不远处的假山后,戚凡走出。
戚凡看着其背影,脸色阴沉。
他已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地收入耳里,想到姐姐居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的拳头死死地握住。
柳织织……果然是个祸害。
国师府。
因着昨日的柳织织算是以正常人的作息入睡,且着实被唐离弄得精疲力尽,这日的她便醒得颇为晚。
她睁开眼,未见到唐离。
一夜的恢复,她的精神还算可以,便没什么障碍地下床给自己穿衣。
因着衣服脱得干净,全穿上还挺费功夫。
后来她随便抓了抓自己那披散的头发,提着酸痛的腿过去打开门,不无意外地看到门口候着霁月。
霁月朝她福身,忙去给她准备洗漱事宜。
柳织织转头看向书房,见到那边的宴七,便知唐离在书房。
她撇撇嘴,转身回屋。
霁月的办事速度,一如既往的快。
洗漱罢,梳妆好,早膳就已端到她面前。
她仍是独自用膳,仿佛昨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但她知道不是梦,所以食欲并不大,随便扒拉两口就作罢。
她问霁月:“唐离在做什么?”
霁月道:“奴婢只知公子一大早就进了药阁,未再出来过。”
医痴。
柳织织闻言,首先就是如此想。
她只是随口问问,其实对唐离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便张嘴欲朝霁月说什么。
可想了想,她还是作罢。
她起身离开成乐轩,亲自往厨房的方向去。
路上她遇到了些下人,发现他们看到她,个个都会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并称呼她为少夫人。
少夫人……
柳织织品着这个称呼,想来是唐离干的好事。
也无所谓,有个身份好办事。
她去到厨房,里头的人见到她,无不停下手头的事朝她行礼。
而后一位看起来像是管事的大娘步了过来,对她道:“少夫人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即可,何必亲自来这?”
柳织织将这些人都瞧过,便拉着这位大娘走开了些。
大娘赶紧道:“少夫人,奴婢身上脏。”
柳织织未将对方的话收入耳中,只对其道:“我要避子汤。”
她想过要拿钱收买,可是那样反倒显得偷偷摸摸,容易让人生疑,估计这些怕唐离的下人,定是会告诉他。
他那种人,没谁敢忤逆。
所以她倒不如大方一些,人家还不见得多想。
毕竟她现在也是主子。
大娘闻言,免不得有些愣,这国师府以往可是用不到这玩意。
她稍顿,便应下:“奴婢这就准备。”
柳织织道:“我就在前头的湖边玩,弄好端过去给我。”
“是。”
柳织织再将这厨房周遭看了圈,转身离去。
正欲踏进厨房的大娘停下脚步,她瞧向柳织织的背影,思前想后一番,便在其走远后,也离开厨房。
她由另一个方向,绕路去了成乐轩。
唐离正由书房走出,抬眸间,恰见到大娘步来。
他顿足,想到柳织织。
大娘离近朝他福了个身,迟疑后,说道:“公子,有件关于少夫人的事,奴婢不知是否需要禀报。”
果然与她有关。
唐离吐出一个字:“说。”
与她有关的任何事,他自是都想知道。
大娘便如实道:“刚才少夫人去厨房要避子汤,奴婢不知是否该给少夫人,便来此请示公子。”
唐离闻言,瞳孔微缩:“避子汤?”
“此事属实。”
“她现在在哪里?”
“少夫人说,她在厨房前头的湖边等着。”
虽然当下公子的脸上并无多大波动,但大娘知道,公子是极为不愉的,便下意识颤颤地低下头。
这位祖宗,没人不怕。
唐离抿起薄唇,默了一阵,他才出声:“给她换补汤,别让她知道,以后她若再要,也是如此。”
“是!”
宛若得到解脱,大娘又福了个身,连忙慌张退下。
立在一旁的宴七不敢出声。
他发现,今日的公子,还没有笑过,现在明显更是笑不出来。
甚至明明面无表情,却让人瘆得慌。
唐离立了会,负手离去。
厨房前头,离得不远的湖边,柳织织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水边晃着双腿,静静地等着她的避子汤。
思起已发生的事,她叹了口气。
当初刚穿越时,她想的只是摆脱原文中的人物好好来一场穿越之旅,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最终她会成为反派的老婆。
她折腾那么久,全是白搭。
思起唐离那又变态又残戾的性子,她当真不能接受。
她收起腿,抱住膝盖。
时间过去得挺久,她等的避子汤终于被送来。
她接过避子汤,尝试着小品了口,居然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像喝普通的汤一样,不紧不慢地喝起。
她未发现,唐离正在她身后。
唐离意味不明地盯着她那颇为单薄的背影,直到她将汤喝干净,他才缓缓朝她步去,并出声:“在喝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与平时无什么差别。
柳织织有些受惊,转头看向他。
唐离学她一样直接就地坐下,并揽住她的肩头,他侧头瞧着她,又问:“你刚才喝的是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
她将空碗放在身侧,神色无异地说道:“补汤啊,昨日我被你折.腾得那么惨,肯定得补补。”
她撒起谎来,脸上毫无破绽。
唐离的目光微动,他看了她一阵,便敛色将自己右手拿着的一枝梅递给她,勾唇道:“给你。”
柳织织接过:“为什么给我梅花?”
“不喜欢?”
“喜欢。”柳织织最喜欢的花,就是梅花。
唐离又在看她的眼,却是看不出任何欢喜之色,令他分不清,她所说的喜欢是撒谎,还是她自认为喜欢。
他颇有些烦躁,不喜欢这种滋味。
他不由将她搂紧。
柳织织早已习惯,他这动不动就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的架势,她稍思后,对他道:“带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挖我心的地方。”
“……”
柳织织见他忽然沉默,以为他不愿答应,便拉了拉他的衣服,软声道:“相公,带我去好不好?”
唐离问她:“去那里做什么?”
“你带我去便是。”
柳织织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想尝试找回家的法子。
唐离看了她一阵,终于应下:“好。”
“那我们走。”
柳织织起身,也将他拉起。
似乎自从两人圆房后,他对她的态度有极大的改变,不仅没有昨日那滔天的怒火,也对她极为顺从。
前行间,唐离道:“你先随我去见义父。”
柳织织不解:“为什么?”
唐离牵着她往西走:“你是我的妻子,总得见他。”
“哦!”
柳织织想想,好像也是。
行了没多久,他们踏进唐靖月的独院中,便见一头银发的唐靖月正拿着把剪刀,在修剪亭边的绿植。
听到动静,唐靖月抬眸看过来。
他微笑:“来了。”
柳织织由着唐离将她牵过去,她的目光下意识定定地落在唐靖月身上,怀着份好奇的打量之意。
唐靖月将剪刀交给秦叔,温和地看着她。
唐离对柳织织道:“还不叫义父?”
柳织织回神,看了看唐离,才朝唐靖月唤了声:“义父。”
唐靖月笑着点头:“好。”
他转身朝亭子走去,唐离牵着柳织织随在他身后。
唐靖月道:“武昭王府派了人过来,说是要让你们重新大婚,你们的成亲终归太仓促,过于委屈织织。”
三人坐下,唐离看向柳织织。
柳织织意识到父子俩都看着她,便道:“我不觉得委屈。”
重新大婚,她才会嫌麻烦。
之前与她成亲,唐离只是随随便便的念头,如今真的重视起她,他才发现之前的大婚确实过于简单。
他问她:“就这样随便嫁了,你不介意?”
柳织织摇头:“不介意。”
她压根就不想嫁,还在意个什么形式?
她低头喝茶。
觉得最好是少麻烦她。
唐离看着她,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握着茶杯的手不由紧了紧,觉得她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极为刺眼。
唐靖月瞧了瞧这两个孩子,暗暗叹气。
他问柳织织:“所以,织织是不需要重新大婚?”
“不需要。”
唐靖月颔首,未再多问。
唐离垂了下眼帘,便站起身对唐靖月道:“天色不早,我们还得出去一趟,就先不陪义父。”
“好。”
唐离牵着柳织织步出亭子,往院外走。
柳织织回头又看了看唐靖月。
唐靖月也看着他们,直至二人踏出院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真是孽缘,也不知将是福,还是祸。
这怕是才刚开始。
随着离远,柳织织问唐离:“你义父是高人?”
唐离道:“也是你义父。”
柳织织便重新道了遍:“咱们义父是高人?”
唐离应了声:“是。”
柳织织闻言,便稍稍颔首,琢磨着唐靖月是不是能帮她回家。
哪怕只是有点作用。
唐靖月的独院离正门很近,没走多久,他们就踏出国师府,上了宴七不知何时驾过来的马车。
马车内,唐离让柳织织贴着自己坐。
他将她揽在怀里,把玩着她那又软又嫩的小手,似爱不释手。
柳织织低头看着他揉捏她的手。
马车前行间,她又问他:“你是真的不会再伤害我吗?”
唐离道:“不会。”
柳织织能听出他的坚定。
经过这次的事情,她算是明白了,这货是喜欢她的,虽然他的喜欢很恐怖,但他既然得到她的人,应该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只要她不再乱跑。
可事已至此,她也觉得没什么逃跑的必要。
何况她根本逃不开。
就这样也罢。
经历种种的挫折,对于这所谓的穿越之旅,她早已失去期待感,如今她只想找到回家的法子。
说不定还能借助唐离的力量。
毕竟在这个纸片世界,最厉害的就是他。
正是她如此想时,唐离忽然挑起她的下巴,迫得她与他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你在想什么?”
她摇头,表示不告诉他。
唐离不悦:“说。”
柳织织推开他的手:“你管天管地,还管我想什么?”
她几乎已不怕他。
唐离干脆双手捧住她的脸,他的拇指搓了搓她的眼角:“你的每一个想法,我都想知道。”
他的话颇为霸道。
柳织织嘟囔:“咋名堂那么多?”
唐离抵上她的额头,情不自禁地啄了啄她的唇,叹息间,说道:“因为我想和你的心在一起。”
柳织织推开他:“醒醒,我没心。”
她只是一句随口的话,却让回过神的唐离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