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祀元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因此才会为此事忧心忡忡,按候爷的意思,这门亲是非结不可,若不是那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从没考虑过程晏这孩子。
“爹爹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拒绝了国公府的求亲,那边会不会恼羞成怒,放出那晚的流言来,如此一来,就得不偿失了。”
“爹爹请放心,国公府又不是一般的市井人家,百年世族的傲气还是有的,哪会为了这种事落井下石的。女儿虽然与程晏接触不多,但也能觉出,他是个端方的君子,既然他说了不会外传,那便是不会了。”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个传言,颜将军府上的那个浑小子颜峻。那日她若不是为了救他那个妹妹,也不至于涉险,于是不安地问道:“你拒绝国公府这门亲事,该不会是为了颜家那个臭小子吧?”
“爹爹!您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没有的事!”
黄祀元又回忆起了往事:“你才生出来没多久,包在襁褓里,像个雪团子一样,睡醒了,睁着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我笑,那个笑,能把人心给化了。那时候我就在想,不知道将来哪个臭小子有这个福气,能娶我的女儿。你渐渐长大了,爹爹也开始不得不考虑起这些我一直不愿意去想的问题,其实爹爹只想给你找一个家世清白又简单的孩子,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只要性子温和些,真心的喜欢你,能待你好,这些就够了。”
顿了顿,他又道:“程晏也好,颜峻也好,他们在爹爹心里,都不是最佳人选,爹爹也不是那顽固守旧,不知变通的人,你的终身大事,还是会问问你的意见,不想你有半分委屈与不甘。你年纪还小,或许还不懂这世上权力富贵皆是过眼云烟,唯有两人心意相通,长长久久,方能恩爱白头,一生顺遂。”
黄玉馨感动落泪,上一世的她年幼不懂事,任着性子来,从未与父亲这样敞开了心扉,谈及这些事情。
“爹爹,我听您的话,您说他们不行,我绝不与他们再沾染半分关系。”
黄祀元欣慰笑道:“只要你说不愿,爹爹就去回了候爷,让他打消这个心思,另选他人去。”
总算是放下了梗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如今挑明了,父亲直接拒了候爷,省得以后夜长梦多。
回了烟水阁,赵雯燕突然拿了封信进来说道:“小姐,今日门房的妈妈说外院给你送了封信,是柔嘉郡主让人送来的。”
柔嘉给她写信?
她接过信封一看,上面落款的竟然还真是燕王府。
边拆还边想着,柔嘉能给她写些什么。结果打开了来看,竟然是颜峻的笔迹。
信里说话倒是客客气气,感谢她救了他妹妹,又问她伤好了没,有没有好好休息,什么时候能来族学。
看过了信,她直接点了根蜡烛把信给烧了,赵雯燕却还站在那里没走。
“怎么了?”
“小姐,门房那边的还说,请你看完了信写个回信,送信的女使还等着的。”
“你去给她回个话,就说信我看过了,没什么可说的,就没写回信,让那女使早些回去吧。”
赵雯燕领命去了,她坐在书案前收拾着上面的书画,前些日子,李烨又给她找了好几副温良的画作,她当时随意地放在了桌上,此时心中直骂自己大意,温良将在明年病逝,随着他的逝去,他的画作也将卖出天价,这每一副都将价值数千两白银。
温良先生曾与杜庸齐名,两人是同年的进士,因温良性格方面有欠缺,入朝为官后,与同僚格格不入,经常受排挤,几经沉浮,愤而辞官,回家去种田去了。他的画作本就传世不多,临死前,又将家里那些书画付之一炬,因此,明年他逝世后,她手上的这些将成为那些大儒们趋之若鹜的无价之宝。
她正埋头小心收拾着,江萝就进来报,王惜怜来看她了。
其实刚出事那两日,王惜怜也来过,只她不想见她们,就以需要休息的借口拒了,今日她在二房那里转了一大圈,再不见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好让江萝放了她进来。
王惜怜虽是面带着笑容,还是难掩眉间的那一抹愁郁,整个人也较之前清减了不少。
“妹妹这些日子可是休息好了?”
黄玉馨示意让江萝奉茶:“姐姐今日怎么没去族学?”
王惜怜道:“唐先生去了国子监给今年秋季的新生讲学三天,我们就都休了课。”
黄玉馨正小心卷着画轴,闻言一笑道:“这倒是好事,这秋高气爽,不冷不热的,正好可以带了人出去游玩一下。”
“我也正有此意,就是不知道妹妹这几日休息得怎么样,可有兴趣与我同去郊游。”
黄玉馨正把画轴装进锦盒里,头也没抬,回绝道:“我就不去了,上回去个围场闹这么大的事,把我娘给吓坏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比较好。”
“哦!也是!”
黄玉馨把画轴收进柜子里,回头就见王惜怜身后的丫鬟红绵正朝着她的主子使劲使眼色,王惜怜犹豫着,见她看过来,立刻红了脸低下头。
红绵见状,大着胆子开了口:“九小姐,请容奴婢说一句话。”
“有什么事,你说吧。”
红绵恳求道:“九小姐,能不能拜托您邀一下柔嘉郡主出来,我们小姐有些话想问问她。”
黄玉馨早就猜到了,八月十五过后,九皇子派了人送她回家,就再无任何动作,更无半分消息,而那晚后,关于她与九皇子的传言早在各大世家之间流传开来,王惜怜如果不能进九皇子的后院,往后再想说个好婆家,怕是不易。
事情弄到这一地步,都是她自愿的,那晚她如果拒绝九皇子,也不会有后面这些流言,此刻又要她出面,不是她不愿,而是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要高攀皇室,未免太自不量力。
黄玉馨却道:“红绵姑娘该不会误以为我与柔嘉郡主私交甚笃?实则我与她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是我想邀就能邀出来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打扰妹妹休息了,我先走了。”王惜怜差点没哭出来,起身告辞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