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澜只感觉眼皮上微微一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许一树的吻很轻,是温柔但不刻意的月光,是夜里不小心拂过自己手背的玫瑰花瓣。
他小心又珍视地吻了一下他的左眼,顿了一下,又屏住呼吸吻了吻他的右眼。
片刻后,他的唇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眼皮上还有对方的温度,江星澜迫切地想睁眼看看赐予自己这个吻的主人。
在听到许一树说“可以睁开了”以后,江星澜才听话地睁眼看他。
他睁开眼,第一次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形下看向许一树。
江星澜想,好像真的跟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
夜很深,也很冷。
这条街上没什么人,路灯十分懒散地亮着,也不管是不是能照亮行人。
江星澜看着眼前的人,跟那次易感期一样,熟悉又带了点偏执的占有欲重新漫了上来。
面前的omega神色明显很局促,但却还是勇敢地注视着自己,他仰着头,可惜灯光太暗,江星澜无法断定对方双颊上是不是染了红。
他脸上有一点点婴儿肥,呼吸因为紧张而变得不稳。
他的鼻息一定是温柔的,带着对方独特的甜香。
他的嘴唇也很完美。
就算路灯不够亮,江星澜也能看见他微微抿起的下唇。
他有时候觉得许一树的嘴唇就像一颗糖果,更适合衔在口中一点一点地含化。
要是吻上去,应该会变得更加嫣红好看,泛着透亮的水光,润泽而诱人。
他的唇很软,一定很适合接吻。
他的声音也一样,一定很适合说情话。
江星澜看见自己着了魔似的伸出手,按住对方的下巴,拇指擦过他的唇角。
想不顾一切地吻上去,啃丨咬、吸丨吮、探索、占有。
甚至想咬上他的腺体,再次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让这个人为他发情。
彻彻底底地属于他。
江星澜很慢很慢地俯身,一点一点逼近他。
可在他就要失去最后的一丝理智时,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疯狂、热烈、不复斯文。
许一树没有躲,甚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江星澜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想要你好好看一看我”。
他在想要将对方挤到墙上的冲动里冷静下来,却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他最终将许一树牢牢地揉在怀里,说:“我看见了。”
是我最喜欢的你。
是差一点就要被我恐怖的欲丨望毁掉的你。
许一树被他抱得很紧,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他放任自己倚着他,然后一字一字地说:“我也喜欢你。”
“你是在躲着我么?”
江星澜抱了他许久,直到开始有路人往两人身上打量,他担心许一树会害羞才松开来,说:“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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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到许一树楼下的时候,江星澜停住脚步,叫住了他。
“小树,”他说,“你还记得我易感期的那一次么?”
许一树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点头。
江星澜苦笑:“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但那次易感期才让我知道……”他扯了一下嘴角,“我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忍不住想要对你表白,却也怂到这几天开始回避。”江星澜说,“你愿意听听么?”
“我对你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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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江星澜说了很多。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残忍又鲜血淋漓地剖开自己。
他嘲笑自己是个伪君子,然后告诉许一树那些不可告人的可怕欲望。
说自己常年定了一个框,就真的以为世界就都能如他所愿了。
直到遇见他。
在提到那些可怖的想法时,江星澜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身子有很长时间的僵硬。
他看在眼里,却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所以那次我甚至都无法控制力道,将你咬的那么疼。”江星澜说,“对不起。”
许一树没有答话。
“你今天让我好好看一看你,所以,你也要重新认识我——如果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的话。”
“你永远有拒绝我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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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江星澜大概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许一树。
他不后悔把所有的想法全告诉他,却还是会因为这样的结局而难过。
两人也没有完全断了联系,江星澜还是会每天对他说晚安。
但好歹冬天总算是熬过去了。
开春的时候俞正浩约了顿饭,算是庆功宴。江星澜本来毫无兴趣,刚想拒绝前来邀请的季秋,就听对面漫不经心说了一句话:“那我去叫许一树了啊。”
“…………”江星澜十分卑微地还是要了地址。
只是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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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吃得还算愉快,江星澜站起来:“我送小树回去。”
季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没阻止。
两人走在路上时,一开始还有些沉默。
关系不算明朗,江星澜也从不逼问。
“送你回家么?”江星澜问。
许一树没说话。
江星澜便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话还是给他造成了困扰:“是不是我最近一直微信烦你……”
他话说得很慢,又有些犹豫。
“江星澜。”对方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你之前说看到了我画的画,”许一树说,“你还想要吗?”
江星澜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变了,可想起之前许一树画的自己,心里又胀得有点发疼。
是终于想通,要把画还给自己好做决定了吗?
“要的。”他说,“要是你先麻烦……我可以自己去拿。”
“半成品也要,你不要的,都可以给我。”
许一树这便笑了起来。
“那你送我去画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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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画室门口的时候,许一树突然让他等一等:“我去整理一下,你等一下再进。”
过了少时,他听见许一树在里面说话:“进来吧。”
他看见许一树坐在画室的椅子上朝他笑,又和他招手。
江星澜便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心理建设都轰然崩塌,只想抓住眼前的光,再小心翼翼收到怀里去。
于是他走过去,看到了画板上一幅完整的画。
主角还是他自己,不过不同的是,这次的画中,他的眼里有了明亮又温柔的光。
“大致都画好了,现在在做最后的修改。”见他看过来,许一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对他说。
虽然叫他过来就是来给他看画的,许一树还是不免有些紧张或者害羞的情绪,他见江星澜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下子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好像还是不太会说话,也不会活跃气氛。
而一向反应很快的江星澜却像突然迟钝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点头应道:“我很喜欢。”
“我很喜欢,”他又说了一遍,“可以送给我么?”
“就是给你的呀。”许一树说,“我本来,想过两天再叫你来看的。不过没事,很快了,你等我一下,画好就给你。”
“好。”江星澜点头。“那我等你。”
画室重新变得安静。
许一树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双腿,迟疑片刻,又小声说:“当然……我还有别的话要跟你说。”
“关于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
江星澜原本雀跃的心在这一刻全都沉了下来,甚至比来之前更难过些。
那种不好的直觉又重新涌起。
“这样吧。”许一树从椅子上下来,在江星澜和画板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后,做了决定,“把你手给我。”
就像第一次吻他眼睛时一样,江星澜不知道许一树想要做什么。
他好像生长于绚丽又奇妙的魔法森林,总有许许多多自己意想不到的想法。
而他的魔法屋里,现在住了一个人。
江星澜想,自己大概会永远喜欢这样的他。
他依言把手递了过去。
许一树握上对面稍稍比自己大了一号也温暖一些的手,眼睛弯了一下,声音一如既然的软糯。
他刮了一下江星澜的手心,像是想要确认什么,很认真地问:“你自己说过你喜欢我的。那天你还抱了我。”
“嗯。”江星澜微微垂眸,片刻后又抬起眼与他对视,“我喜欢你。可我怕……”
江星澜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你说,你觉得做什么都怕伤害我,认为我就该纤尘不染……”他叹了口气,“我当时听到那些话后真的很害怕,所以你要原谅我,犹豫了这么久。”
“……对不起。”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之前的话,江星澜心头莫名有些酸涩。
他不太明白许一树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个,果然是对方终于想通了,想要拒绝自己了么。
想起那个夜里自己眼皮上微弱的温暖,和被自己裹在怀里的人,以及自己那些阴暗的、发了疯似的不堪的念头。
他的心沉了下去,动了动嘴唇:“我还说过,你任何时候都有拒绝我的权利。”
江星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明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思想上却像刮骨疗毒一般,剜了粘连着骨血的皮肉,带来一种残忍又自虐的快丨感。
小树终究是要拒绝他了。
也好,万一不小心伤到他……
自己一定会更加难过。
对方听见他的道歉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抓着他放在自己手心的手,往一旁的调色盘里一带。
江星澜看见自己的手指沾了一点味道不算好闻的红色颜料,有点黏。
在他还没弄明白对方想做什么的时候,许一树拉过他染了颜色的手指,往自己衣服上、脸上都抹了一下。
“你……”
许一树抬起头来看他,声音里有曾有犹豫但柔软的情绪,瓷白的脸上被自己的指腹划了两道红痕,看上去触目惊心又惊艳异常。
对方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
“我想明白了……你上次的话。”
上次他说的那些很吓人的话。
江星澜听见他对自己说。
“那你看——我现在把自己弄脏了,你要不要来拥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