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城门口附近没有看到任经行的身影。”钉子如实汇报道。
“不要掉以轻心!继续朝着西宁村的方向走,待看不见大同镇了再转向。”杨天宁依然很是谨慎。
“是!”钉子一松缰绳,赶着马车驰骋在黄沙漫漫的官道上。
殊不知,在他身后的大同镇城楼上,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正躲在楼檐的阴影中,默默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也不是这辆马车么?”看到钉子的马车向着东南方向的西宁村进发,任经行的心中此时也是思绪万千。
他一路追踪至此,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在大同镇上逮到陈少轩一行,可这大半日下来,他却一无所获。
大同镇不愧为九州重镇,镇上人口繁杂,来往的马车也多。他一个人追查实在有心无力,所以便直接去了大同镇总兵仇鸾府上求助。而仇鸾也不愧为严相的义子,一见严府的令牌,果然很给面子,立即召来一队城中守卫任他差遣。
可他们找遍了全镇的酒楼和客舍,都没有发现陈少轩的踪迹,便是之前发现的几辆可疑马车,他也一一亲自去排查过了,仍是无果。
任经行的脸色越发泛青,倒吊的细眉紧紧锁在一起,嘴角微抿着垂挂下来,一对利目闪烁着冰冷的寒意,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莫非,有什么地方疏忽了?任经行眯着眼睛,深思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林杰的身影,他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若是那陈少轩出手帮助夏家那小丫头,那么林杰必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侧。可这马车上却是六人……”
是的,他最早得到陆炳的消息时,便知马车上共有六人。任经行的脸色一沉,除去陈少轩、夏家那小丫头和林杰、还有那三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如今在这大同镇上找不到这六人的踪迹,他们到底是隐蔽起来了?还是根本没来这镇上?可若是要去贺兰山,这大同镇可是必经之地啊。他们的目的地到底是何处?
正在这时,一个小吏笑嘻嘻地跑上前来,恭敬地拜道:“缇骑大人,仇将军见天色已晚,命下人在家中摆下宴席,替您接风。”
“不用了!我还有急事!”任经行冷冷地说道。他想到自己一开始拿着严府的令牌,找上仇鸾时,他那副三分讨好七分探究的神色,心里便隐隐不快。
那名小吏见任经行脸色不好,忙细声细语地劝道:“缇骑大人,仇将军知道您今天搜查犯人无果,心中也很是焦急,他说明日会加派人手助您全力搜捕。另外,他还说只要犯人在这大同镇上,您尽管放心,他们是绝对逃不走的。”
“问题是如今,我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这大同镇上。”任经行心中喟叹,脸色愈发不快。
小吏见此,也不敢再贸然开口,只得垂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等候着任经行发话。
半晌,任经行终于开口:“你回去转告仇将军,就说我谢谢他的好意,我有要事在身,就不上门打扰了。这几名犯人事关严府一桩大案,明日还要烦请仇将军多派些人手,务必将那几名犯人缉拿到案。”
“是是是!”小吏忙不迭地应声道。
任经行也不废话,转身下了城楼,向着镇中心的驿站大步走去。今夜,他得好好思量一番,若真失去了陈少轩一行人的踪迹,下一步他该如何是好。
与任经行此时沉重的心情不同,明月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从未见过的黄土高原,心情很是激动。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沟壑纵横的土黄色丘陵,破碎干裂的黄土层高低交错,低处沟谷纵横,高处怪石奇形,偶有经过峡谷,随处可见两岸秀峰林立,姿态万千,川流不息的河流或是平静和缓,或是怒涛奔腾,千姿百态竟无有相同。
“好美啊!”明月忍不住赞道。
“这里的景致与京城里果然大相径庭,见惯了江南秀丽的山水风貌,如今置身沟壑交错的黄土坡地,真是别有一番异域的滋味。我虽在书中读过不少关于大同这一带的风貌,可身临其境才发觉,书中再好的言语,也无法表达眼前美景的十分之一。难怪我师傅喜欢云游天下,还说书中虽有乾坤,可唯有亲历,方可感悟天然之境。”陈少轩轻轻地说道。
杨天宁扬了扬眉目,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自古以来,文人皆着眼于寒窗苦读,宋真宗《励学篇》更是直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想不到傅老先生的见识倒是非比寻常。”
“足不出户,安能见识大千世界之真面目。”陈少轩正色道。
“哈哈哈!说得好!”章爷大笑起来,“陈公子,你这书生我倒是越看越顺眼了。”
“章叔,你为啥不喜欢书生?”钉子一边赶车,一边还不忘记回头,好奇地打听道。
“……”章爷一时语滞,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杨天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也不道破。
几人星夜兼程,很快离开了山西境内,向着更西北的延绥进发。不出几日,满目的叠嶂山峦和沟壑起伏的黄色丘陵便不见了踪影。
放眼望去,广袤的荒漠草原近在咫尺,待经过了几处简陋的驿站和茶肆,那蜿蜒曲折的官道上,过往的行人越发稀少。等到又一日太阳西下之时,马车已经离开官道,步入了一望无际的荒漠草原。
“终于又回到西北了,这地方的景象,我都有快二十年不见了。”章爷颇为感慨地叹道。
林叔一言不发,可脸上的表情分明也带着几分怀念。
明月将头伸出窗外,只见碧蓝色无边无际的天空中群星闪耀,东边银白色月亮悄悄升起,而西边的太阳舍不得落幕,似一只金灿灿的圆盘,悬在天际线之上,依然散发着金色的、温和的光芒,好一个日月同辉!
而马车驰骋的这片荒漠草原,竟与那天空一般,是那样的宽广寂静,不见人烟,唯有蔓长的野草和四下分散如豆的一丛丛低矮灌木。
这些野草远远看去是黄色的,及近了又变幻为一丝薄薄的浅绿,随着马车的行进,那一块快黄绿色接连不断,似地上铺着无边无际的彩色绒毯。一片片不知名的白色、粉色、紫色、嫩黄色的小野花点缀其中,在夕阳金色的余晖之下,生动鲜活地似一幅绝美无边的金箔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