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紫娜的婆婆好几天没上菜市场买菜了,今天想吃点红烧肉,便特地赶在何紫娜把两个孙子带过来之前去了白塔湖镇菜市场。
说是市场,其实是依附着供销社的一条商业街。供销社隔壁是中草药店,中草药店隔壁是肉店、肉店隔壁是豆腐店、豆腐店隔壁是一家小吃店,这些店面门前的踏道下,摆着农家自产自销的商品,有卖青菜、黄豆的,也有卖鲜鱼、鱼干的。
肉店前面摆着的是鲜鱼、泥鳅、黄鳝等几个水产类摊位,摊位前的人很多,有低头选货的、有站着看货的,还有讨价还价的,拥挤又杂乱得很。
何紫娜婆婆要买肉,看这里挤不进去,只得绕道从摊位背后走到肉店门前。
何紫娜婆婆在肉店买肉时,背后摊位上的一阵聊天声隐约传进她的耳朵。
“广播嫂,你今天的黄鳝卖多少钱一斤?”
“三角八分。”
“哈,你今天也是强盗发善心啦,怎么大黄鳝才卖三角八分钱一斤。”
“也不是我发善心,只是昨晚捕黄鳝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件倒霉事,怕它给我带来晦气,所以想想还是便宜点卖掉早点回家算了,放到袋里的钱才算是自己的钱,你说对不对?”
“是什么倒霉事让你这样担惊受怕,说来让我听听。”
何紫娜的婆婆回头去看神秘兮兮说着话的广播嫂,只见说话的那个女人走到了广播嫂的身旁。
“昨晚十二点都过了,何喜富的老婆何紫娜与住宿在她家的江苏老还在门口道地下搂搂抱抱,我都两次看见这种情况了,所以敢肯定他们背着喜富在搞不正当关系。”
何紫娜婆婆一听广播嫂话中提到的自己儿媳妇的花事,便连忙转回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热了起来。
广播嫂神神秘秘地说完后,那位女人露出惊呀一脸说:“这样的呀,人还真看不出来的,平时总见得喜富老婆规规矩矩的,想不到也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
广播嫂双手一摊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都说鸟为食死,人为财亡吗,这样一个大款食宿在家里,聪明的女人当然也会趁机抓点钱呀!”
那位女人说:“要使你也会这样做?”
两人哈哈地大笑起来。
何紫娜婆婆买肉的位置刚好是广播嫂的背后,她们说的一字一句虽然无法全部听清楚,但大意明白,所以广播嫂她们在对话的时候,何紫娜婆婆的脸是红一阵、青一阵的。肉店里的收款员发现了也关心地问了起来:“怎么了,老奶奶你身体没事吧?”
“没事没事。”何紫娜婆婆嘴里这样说着,心里总觉得儿媳妇做了这种出格事,自己做婆婆的也没多少光彩。她称过肉付了钱,匆匆离开了菜市场,再也没买其他什么东西。
何紫娜的婆婆稀里糊涂地回到自己屋里,随手把装着六七两精肉的小菜篮往桌上一扔,“砰”的一声顺势坐在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不想吃早饭,不想干什么事,只是一股脑儿地想着这下自己的脸面会丢到哪儿去。
她想,我何家虽然穷了一点,但历代都忠厚老实,规规矩矩,勤俭持家,从来没有做出伤风败俗、丢人现眼的事过。特别是喜富儿,为人和善、聪明好学,是村里有名的文武双全能人,不仅担当了电工、水管员、机米工等职务,而且还是大队团支部书记,听说还是入党培养对象。如今他老婆何紫娜做出这臭事儿,又被广播嫂这样一广播,这喜富儿的名声又往哪儿搁呢?
就在婆婆呆若木鸡地坐着想着的时候,何紫娜一手抱一手挽地带着两个儿子走进屋来,见婆婆坐在椅子上没起来接儿子,就把两个儿子带到婆婆面前,教两个儿子同时叫声奶奶。
婆婆却拉着脸说:“儿子还小,用不着教这么多道理,倒是自己得多为家庭想想、多为你老公的名声想想。”
何紫娜一听婆婆的话里有骨头,就再也没有把儿子交给婆婆,只是一心想从婆婆这里问出这话的所以然出来。
“婆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广播嫂把前天晚上我跟江苏师傅一起在门口洗东西的事说给你听啦?她添油加醋了什么?”何紫娜断定是广播嫂在外乱说他与江苏师傅的事。
“你们何止是洗个东西,这三更半夜的还在门外搂搂抱抱的,人家在菜市场说了,你觉得丢人不丢人?你不丢人我老太婆还觉得丢人呢!”婆婆一说,脸又是一阵红一阵白地难看起来。
这时何紫娜已明白,昨天晚上她差点滑倒时的那着手电光就是广播嫂照过来的。
“那只是江苏师傅看我快滑倒了而扶了我一把呀,这算搂搂抱抱吗?她怎能这样无中生有地乱说别人。”何紫娜也有所激动起来,话也越说越响。
婆婆对何紫娜的解释还是有怀疑,她对何紫娜说:“你话也别说得这样强硬,这一男一女的半夜三更去外面干什么呀?说出去人家不说你们有问题才怪呢!”
“谁说只有一男一女,喜富也在后面呀,我们在园子里……”何紫娜刚想把昨晚吊养珠蚌的事情说出来,但马上想到,这事说出去是要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到时何喜富肯定又为骂自己是头发长见识短呢”,所以还是把话收了回去。
何紫娜把两个儿子往婆婆面前一放说:“这事我跟你也说不清楚了,等会你去问问你儿子就明白了,我倒要去找广播嫂说说理,她到底看到了我做什么!”说着就一溜烟似地往外跑去。
这下何紫娜婆婆也有些急了。
怎么说呢,自己儿媳也不是善角色,性直口快,脾气急燥,这在邻近三方是出了名的,这到菜市场里一去,如果把广播嫂的黄鳝倒掉,非两人扭打起来不可,这两个一吵闹,不就把这桩臭事弄得邻近三方都知道了吗,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一家人吗?
何紫娜婆婆这样一想,还是觉得让儿子喜富赶快去把何紫娜拉回来。
何紫娜婆婆左手抱一个孙子右手搀一个孙子,急匆匆往儿子家里赶。到何喜富家门口时,却遇儿子何喜富从家里出来。
何紫娜婆连忙放下搀着孙子的右手,急忙把喜富拉到一边说:“喜富你最大的事也得放一放,快把你老婆从菜场去拉回来”
“我老婆怎么啦?”何喜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紫娜婆婆把事情来龙去脉简要地跟儿子喜富一说,何喜富二话没说,急速跑去菜市场。
何紫娜一路奔跑到菜市场已是气喘吁吁,汗湿衣背。她沿街来回走了两次,不见广播嫂踪影,倒是发现有一个摊位旁边几个熟悉的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便断定今早广播嫂肯定在这里卖过黄鳝,说过自己坏话。
何紫娜走过去向一位摆摊的妇人了解情况:“你是不是听广播嫂说我什么坏话,她人呢?”
何紫娜说话的时候,发现大家投向她的目光都有种说不清的味道,就干脆拉响声音跟大家说:“你们如果连她这种话都相信,到时真的盐都要馊掉了。”
就在刚刚广播嫂旁边卖鱼的那位女人一听何紫娜说话这腔调,想想十有八九是来找广播嫂闹事的,就干脆告诉何紫娜:“广播嫂今天早早卖掉黄鳝就回家了。”
卖鱼女人刚说完话,何紫娜就一个转身往回赶。
何喜富刚刚走出村囗不到一里路,就看见老婆像竞走运动员比赛似地快速走来。
何喜富把拉住何紫娜一只手腕说:“你去干吗呀”
何紫娜一把甩掉何喜富的手说:“我要去收拾该死的广播嫂,她编造绯闻败我名声”。
何紫娜边说边往前走,何喜富一个转身又把何紫娜拉回:“你发什么神精呀,知道是编造的还要气得这样子,你值吗?”
“你不气?我这名声不澄清,你这戴绿帽子也不就是怨枉了吗!”
“我这不就是没戴绿帽子吗!”
“但她这么一宣扬,你没戴人家也认为你戴了啊!不行我就要去收拾她,让她从此不再流言非语说人家。”说着她又转身又要往朝广播嫂家去。
“你不要给我再闹了,你知道我们做什吗?”何喜富怒吼一句后,紧紧抓住何紫娜的一只手,径着往家里拉。
走进家里,何喜富把何紫娜按到椅子上,低头轻声地说:“你也不想想,你这样一闹下去,人家问你这半夜三更在外面干什么,你就说我们在养蛙育珠?这不就暴露了我们的秘密吗!”
何紫娜一脚跺地:“那我吞得下这口冤枉吗,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
何喜富一时无法回答,过了会儿,他过去搭了搭何紫娜肩膀,又理了理何紫娜头发,低头贴着何紫娜耳朵说:“好了好了,告诉你,有一种办事谋事之略就叫做委屈求全。”
何紫娜“哇”的一声把头扑到桌上,伤心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