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二十五）
“破晓，这些年……我们都不好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同你一样，都不想原谅他们……”晴朗哥哥的神情显得异常的压抑与痛苦，而那件事，是我们心中的疙瘩，我们都失了当初的那份勇敢。现在的故作姿态，也只不过是在尽力地维持假象。
“晴朗哥哥，我曾经……恨过你……”他的身形微微一征，良久溢出一抹苦涩的浅笑。这些年，我们都习惯假装。面具带久了，便再也脱不下来。
其实我很懦弱，当年他离开时，我连去机场送他的勇气也没有。想来，我们都是一类人。
他懦弱的飘洋海外，放逐天际。而我，却只想要逃离那个窒息的家。同样的方式，我们给彼此留下的，似乎永远都只是背影。
而如今，我满足于现状。现在所有的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只是，我们再也无法带着以前的心境去对待彼此。
“恨你为什么不带我走，恨你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破晓，那是因为……”
“重要吗？都不重要了，”我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澄澈的眸子瞬间黯淡，我的心底的疼痛突然从四肢蔓延开来。
夕阳最终掩灭，黑夜又将来临，孤独袭卷全身，无法自拔。这个城市过于黯淡，夜晚五光十色的街灯斑驳地映在他身上，朦胧中，却显得格外地清晰。
“晴朗哥哥，我不再恨你……我想，当初的那个抉择，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会好好过，虽然有时会心痛，但我没有绝望，你……也不要痛苦。找个女朋友吧！”
这一刻的这番话，我说的一点都不勉强，我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三年，我想过很多种结局。但我想，从那天起，不管以后晴朗哥哥会再爱上谁，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是不可以，也不能够是我。
我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以他为天的林破晓，我在慢慢成长。所有的事情，我都在慢慢地看透彻。现在的我，希望他能再勇敢爱上一个人，即便他把那份爱给了别人。这一次，我都会真诚地祝福他。
虽然，我也会难过，会有遗憾。但人生，便就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我给不了他幸福，始终，都要有人来代替我给他幸福。
良久他都没有再说话，华灯初上，夜，却显得如此地寂静与漫长。他脸上的神情我看不清晰，但我想，他也已经找到了他要的答案。
他送我到了宿舍楼的楼下，这般光景，像是昨日再现一般。当年的我们年少轻狂，如今，我们依然偏执，却已没了当初的那份初衷。
“破晓，这些年，我也不想轻易原谅他……”我侧头看他，看他的神情异常的落寞。似乎有些不太好的回忆，我们都不愿意深刻地去想。
他口中的他，应该……是那个男人吧？那个，将我们俩的命运紧紧牵绊的那个男人吧？
棋局的输赢，取决于棋子的安放。那个男人纵横商场，睥敌无数，覆手翻云做手雨间，整个金融界都要为之癫狂。也许他怎么也不曾想过，他这一生没有过失败，唯一的失败，就是他的一双儿女，始终不肯原谅他。
在事业上，他无疑是个成功的人士。可是在家庭上，他却满盘皆输。
那天我回家拿东西，途经书房，看到他还在认真工作。他抬起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我。
他的笔锋骤然停下，脸上的神情突然有了片刻的喜悦。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他微微伸出的手就那样颓然地放下。然后我转身离去，微风里，只留有他的一声浅浅的叹息声……
从那天聚会见他，到我回家时的临门一瞥，已经过了近三个月的时光。我却突然发现，他似乎，较之以前更要苍老了。
这些年，我们都变了。他不再是那个笑容可掬的慈爱父亲，他的爱，早已分给了别人。
而我也变了，一切都在悄悄地改变着。变得是我逐渐苍老的心，变的是我越来越善于伪装的坚硬外壳。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对他，对自己。
但我始终心有余蒂，我不敢忘记，那种突然从天堂**谷底的绝望让我时至今日，依然麻木疼痛。
“破晓，尽管我不想承认，但他始终，是我们的父亲……这些年，他老的很快……一个星期后，是他的生日。如果你愿意，请你回家，看看他……”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眸中掠过一起黯然。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请求。
良久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秋意渐渐深浓，残余的落叶绕着枯枝翻飞，刺骨的寒流袭卷全身。在这个寂静的深秋，渐渐蔓延开来。
月光倾洒，澄亮的灯火逐渐盈柔了光晕，他眼底的流光，璀璨了我整个暗黑的星辰。
微风里，除了彼此轻呼而出的气息之音，便只剩下落叶飘落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转身离去，背后晴朗哥哥的神情我始终看不清晰。这么多年，我们都早已习惯了面对对方的背影。以前总害怕有这么一天，可是这一天的到来，我的感觉，却是异常的平静。
而这一次，有些事情就在这一转瞬之间，尘埃落定。
“破晓……我答应你……”和从前一样，他的身影慢慢在我视野里模糊，直至渐行渐远。然后，微风里残留他好听的声音。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他那句话——破晓，我答应你……
嘴角轻扬，我们各自退出了彼此的未来。以前总在逃避，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其实，好像我并不是很难过。
我不再害怕，因为，我已经走出了迷雾。现在的我，有了想要守护的。尽管，那份美好，我无法触及。
但我会渐渐相信，生命里，那些绝无仅有的奇迹。
而在我看来这个荒芜人烟，没有尽头的城市里，我们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深埋着一个秘密。时间会将所有的芳华掩灭，我们总要学会习惯，学会慢慢成长。
曾经，你是我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而如今，我已经释怀，而我们，都要各自珍重。
我依然记得那句浅薄但却很质朴的话：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这个城市人潮拥挤，不经意间回头，我看见了你，你也看到我，我们在彼间呆呆的傻笑。时光的尽头，你披着圣洁的光芒，我笑看你优雅离去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晴朗哥哥，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