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庭双手交插放在大腿上,大拇指径自转动着。他不吱声,没人敢说话,大殿上一片肃静,只有宫人们来来去去低着头,踱着步进进出出。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
“静王殿下驾到,端王殿下驾到!”
皇帝未到,等到了皇三子赵明廊和皇四子赵明庄。殿内传来一阵阵起身的声响,大臣们都要给静王和端王行礼。
徐谨随众人跪在地上,想到那夜她被抓进静王府,被那个所谓的陆先生折磨,差点遭受“红绣鞋”和“请君入瓮”的酷刑,若是没有赵明庭,那一夜够她受的。
徐谨的身影不由往赵明庭身后挪了挪。
“参见静王殿下,参见端王殿下……”
……
不过片刻,殿内进来两个俊秀的身影。一个如封号般温润如玉,又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那含在嘴边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一个年纪要比太子和静王小上三四岁的样子,面如冠玉,剑眉英挺,脸上却带着些坏坏的笑意,显得整个人有如一个玩世不恭的桀骜子弟。
皇家的人无疑是好看养眼的,前有皇太子赵明庭,再加上他二人一进来,众人只觉得明亮的大殿更加光芒万丈了。
赵明廊微笑着让众人起身,随即带着赵明庄来到坐在前方的赵明庭面前。
“臣弟见过皇兄。”
“臣弟见过太子皇兄。”
赵明庭本来仪态威严,但见两个弟弟来了,他面色温和道:“三皇弟、四皇弟不必多礼。”
三人兄友弟恭地闲聊几句,这时赵明廊状似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少年一般,嘴角浮现出更加温润的笑意道:
“皇兄竟将他也带来了,看来皇兄果然很喜欢他。”
赵明庭视线向后瞥了下,直了直身子,将身后那道瘦削的身影挡得更严实了。
“三皇弟见笑。”
“皇兄既然这么喜欢他,就不枉臣弟那夜将他让给皇兄了。”
“……”赵明庭点点头,回道:“那就多谢良人了。”
“皇兄哪里的话,只是皇兄再喜欢,也要提防一些……”
赵明廊的话里有话,让徐谨心里,很不舒服,她讨厌这位静王殿下的笑里藏刀,不似赵明庭那般光明磊落。
赵明庄本与他二人正说着赛马之事,听赵明廊提到什么人,不禁来了兴趣问道:
“太子皇兄,三皇兄,你们在说谁啊?”
赵明廊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你太子皇兄近来身边有个大红人,听说夜间都是睡在一个殿的。”
赵明庭大拇指停止转动,同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赵明廊。
大臣们见皇家三兄弟在叙话,相互之间也开始闲聊。临德殿虽比之二王到来之前要热闹了一些,但赵明廊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至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那话中的暧昧一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众臣纷纷向赵明庭和他身边的徐谨投来异样目光。
徐谨抿着嘴,看着赵明庭宽阔的脊背,再抬首时正对上上赵明廊绵里藏针的目光,她则回以一个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眼神。
赵明庄刚想深问下去,这时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赵氏三兄弟卸下假笑,目光都移至上首,原来是王忠出来了!他站定后提溜着嗓子道:
“皇上驾到!”
赵明廊和赵明**肃地半躬着身子退到赵明庭对面的席座;众位大臣噤了声,纷纷整理下官袍,起身肃立;就连赵明庭也早已站起身,理了理衣袍等候。
徐谨第一次得见龙颜,心跳的厉害,隐在衣袖中的手也微微颤抖。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向上望去,只听大殿之内一阵排山倒海似的轰鸣,耳边也传来赵明庭恭敬的声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徐谨呼吸一紧,正有些怔愣,突然感觉前方那宽大的墨色衣袖中伸出一只大手,在他跪下时,也用力将她拽着跪倒在地上!
徐谨趴跪在冰凉的玉砖之上,悄悄抬眼扫向那高阶的位置,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常服式龙袍,神态、身量与赵明庭十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已在那宽敞的龙椅上坐定,即使一言不发,威严之姿却如高山般覆立于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就是大魏皇帝赵淳载!
“众位爱卿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徐谨也未敢细看,但从声音来讲,那人也是气势十足,君王之气浑然天成。
“臣等谢陛下!”
“儿臣谢过父皇”
……
见众人都起了,徐谨也跟着赵明庭和天权站了起来,归于原位时又往朝向殿外的方向挪了挪。天权见此,默默与她对调了位置。
开宴前,皇帝必然要讲一番话:
“今时虽非节庆,但入春以来,各地灾祸不断,钦天监上禀,今年正值新一轮纪元伊始,甲子之年不甚太平,天降大祸于世,万千子民受苦,朕为之深感痛心。这几日陈卿和吴卿携户部与工部众位爱卿不分昼夜地赈灾,处置巴蜀地动和江浙洪灾之事上尽心竭力,朕甚安心。朕决定封陈同非为不世爵一等文炎公,吴令广为不世爵一等长德公。户部官员、工部官员也各赐良田百亩、黄金百两。”
不世爵,顾名思义,就是不世袭、不往下传的爵位。
徐谨垂下的脸庞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眼角瞥到陈同非、吴令广、范达、原若海等人走出了百官之列。
几人跪下齐齐说道:
“微臣谢陛下隆恩!”
……
而后陈同非说道:
“陛下,我等赈灾皆是分内之事,能为陛下、为大魏、为百姓分忧是臣等之幸,今年既然气运不好,臣等愿将赏赐尽数捐给国库,以备不时之需。”
吴令广接口道:“是啊陛下,臣等复议。”
皇帝坐在上面点了点头,语气浑厚而温和:“爱卿有心,朕甚欣慰。”
……
待他们起身回到座位,徐谨随意看一眼旁边的天权,却见他正蹙着眉看向赵明庭,而赵明庭背对着他们,她只看到他如墨般束起的长发,看不见他的表情。
徐谨攸地察觉到不对劲!赈灾的事,皇帝深夜派王忠传旨命赵明庭全权处置!如今户部、工部随随便便就封了两个爵,户部工部参与其中的官员都有赏赐,但对于劳苦功高、部署周密的皇太子,皇帝却一个字都没有提。
皇帝做事,怎会如此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