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夏沐濋放下筷子对身侧的岳千烛说:“虽然我们不知姑母为何会住在庆华殿,但是旁人也是不知。在消息面前我们这次都是一样的。”
岳千烛没有夏沐濋这般气定神闲,心里总感觉有件事压着。
夏沐濋见到岳千烛食欲不振,给她舀了一碗排骨汤放在她身前:“如果觉得心里没谱,我们不是还有知道消息的渠道嘛。”
说罢,两人一同看向对面正吃得津津有味的苏惟。
苏惟在忘月轩说完正事后肚子饿的不行,在岳千烛的邀请下直接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忘月轩的厨房非常懂乐安世子的喜好,准备几样他爱吃的菜肴。这下苏惟胃口大开,埋头就是在吃,突然感觉到头顶被什么人盯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夫妻二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苏惟伸舌头将嘴角的饭粒送回嘴里,胆怯问:“我——吃的太多了?”
夏沐濋:“这里不差你的一碗米。”
苏惟也觉得沐王表哥没那么吝啬,可是他的眼神里分明是有话要说呀。
“我——”苏惟慢慢放下筷子,摆正自己的身姿,端庄道:“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这对心有想法的夫妻非常认可聪明的苏世子的话。
夏沐濋说:“你就不好奇,你母亲为何要住进庆华殿?”
苏惟摇头:“我记得我小时候也经常在庆华殿住,所以并不是十分好奇。”
何止啊!当年苏惟要出生的时候,宠妹的初仁皇帝差点没把庆华殿当作夏艺青的产房,就怕夏艺青与沐映芝一样撑不过来,所以命令整个皇宫严阵以待。要不是当时苏逢磊还算理智阻止了初仁皇帝这个荒唐的举动,苏惟都已经要成为在帝王寝殿出生的世子了。
岳千烛夫妻同心:“这个档口你也不好奇吗?”
“好奇。不过我母亲会告诉我父亲,我父亲会告诉我的。”苏惟嘻嘻笑着说。
“苏惟。”
“嗯?”
“本王认为你应该去看看。”夏沐濋说:“本王很想知道姑母为何要入住庆华殿。”
油炸丸子一点都不香了!
苏惟撇了撇嘴:“沐王表哥想要知道就说你想要知道嘛,就是想让我去打探消息。”
“是这个道理没错。”夏沐濋肯定的说。
岳千烛还是没有夏沐濋那般理所当然,总感觉利用苏世子属实不地道,想要拉着夏沐濋的衣袖要不算了。岂料她刚抬手就被夏沐濋反握在在他手里,听他继续说道。
“本王王妃的性命和沐王府的命运可就在你乐安世子的一念之间了。”
这么大的帽子,苏惟又不傻!
“好!”苏惟被突如其来的重任点燃了热血:“表哥说得对!为了沐王府,为了表嫂,还有我岳家的好朋友,我应该担当起这个责任!”
岳千烛抽了抽嘴角,还真是有点——傻。
苏惟拿起旁边的手帕擦了擦嘴:“我要趁着天黑之前过去,就算是舅舅会阻止,但是我母亲不会。”
“毕竟,我母亲最疼我嘛,嘻嘻!”苏惟站起身来下定决定说:“本世子这就去,表哥和表嫂就等着吧。”
“行。”夏沐濋抬头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说:“你不是一直觉得作为本朝新科状元得到了一个不配位的官职吗?此事之后,本王一定给你一个配得上你身份的职位。”
苏惟后退几步,拍着胸脯立刻保证:“两位瞧好,待本世子功成名就!
“去吧。”
“好嘞!”
岳千烛被夏沐濋和苏惟的对话搞得哭笑不得,看着一路小跑离开的苏惟,她问道:“咱们这么利用世子,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夏沐濋给岳千烛夹了一块苏惟最爱的油炸丸子:“我不是承诺他给他一官半职吗?”
“你在朝中又没有任免权,能帮到他什么?”
“朝中没有,但是黔地有。”夏沐濋想起黔地的近况,说道:“白晨一个人太累了,需要有人帮他分担一下凰城知府的压力。”
岳千烛看向夏沐濋,立刻打断他的心思:“堂堂乐安世子去做凰城知府?太大材小用了!”
夏沐濋又夹了一颗青菜放在岳千烛的碗里:“白晨也是一代科举状元不照样在凰城做个知府,叶适言还是官考头名呢,不也是沐王府的参政?”
如此说来,凰城的基层官吏当真是藏龙卧虎。
“苏世子被保护的很好,年少天真又过于正直,需要磨练。”夏沐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的汤说:“我这是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来,喝汤。”
岳千烛低头看见夏沐濋已经将汤喂在嘴边,不想拒绝他的好意,低头将汤都喝了下去。
“苏世子还在想你会善待于他,肯定很高兴。”岳千烛为不知情的苏惟感到惆怅。
夏沐濋可没想这么多,只是见到岳千烛开口吃东西便很高兴,继续喂着汤说:“我不会亏待他的,他也许瞧不上一个小小的知府,但是他会开心能够在凰城生活。”
岳千烛又喝了一口夏沐濋喂到嘴边的汤,问道:“为什么?”
相比黔地,岳千烛更相信苏惟喜欢莱地多一点。
夏沐濋说:“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像离开这纷争的朝堂。”
······
苏惟一直在思考父亲口中的公正,从小到大他就是追求自己心中的公正。所以即便他再受宠,再被别人期待着,他始终有一套自己的生活学问。
年少就是有头破血流的冲动。
苏惟参加官考和科考就是在向所有人证明,他不会依靠苏家侯府的力量去稳坐朝堂,他要趁着他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去证明,他所追求的公正是正确的。
这种冲动和执着是很多人都羡慕不来的。亦如深居宫内身不由己的两位皇子,亦如年少参军被军律束缚的两位藩王。
苏惟站在庆华殿前,看着外面的贺家军守卫,目光坚定。他其实也很好奇母亲为什么会入住庆华殿,但是他不想去好奇。
外面的人没有他更了解他的母亲,齐越长公主殿下只有在初仁皇帝百般阻挠下才会任性,而她的任性就预示着局势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苏惟抬头看着头上的艳阳高照,不知道这个太阳能不能长久光辉下去了。
······
岳千烛趴在书案上,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夏沐濋认真的处理公务。
他们已经来到上京城半月有余,现在沐元帅的案子还没有彻底结清,夏沐濋是不会离开的。好在凰城那边还有白晨和罗进在,能够将政务和军务都能够打理的好。只是现在已经是岁末,对于凰城和神远军接下一年的发展计划不得不做出准备,很多必须要夏沐濋亲自下决定的公文,不远千里的被送过来,任务量也是不小。
岳千烛很少如此观察这么认真的夏沐濋,印象中他还是活泼好动的少帅模样,到了现在她也见识到稳重的沐王是如何处理正事,可是如此认真的就坐在他对面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并不多。
现在看到他已经褪去当时的青涩如此成熟的模样,还真有第二次的心动的感觉,心跳顿时加快不少。
夏沐濋低头看着公文,余光就看到一颗小脑袋歪来歪去的看着自己,担心她无聊随手将书案旁边的一堆书中抽出一本放在她面前。
“看看这个。”夏沐濋继续低头看公文:“以免你无聊。”
“好。”岳千烛接过书,兴致冲冲的看夏沐濋拿了什么书,当看到书名的时候顿时怔住不动。
《残酷王爷和他的霸道小王妃》!
岳千烛匆忙将书扔到一旁,这书还真是烫手!
”怎么了?”这次夏沐濋抬起头说:“你可以看这种书来打发时间。”
“我觉得我已经成长了,你给我几本兵书吧。”岳千烛才不承认自己被冬云带的喜欢看民间的情爱话本。
夏沐濋笑了继续低头处理公务,任由岳千烛翻旁边的书。
岳千烛见夏沐濋默认,就移动到书案旁边仔细翻阅在书案上放着的书本,认真的来找自己感兴趣的书。
“说真的,你这里怎么那种书啊?”岳千烛视线瞟到地上的那本《残酷王爷和他的霸道小王妃》,不禁打个冷颤。
“这个是我让秦绍星找来给你解闷的,当时忘了给你,就压在这里了。”夏沐濋翻了一页公文说:“听他说,这本书在城中很受欢迎,女子手中几乎人人一本,据说还有下册。”
“秦将军倒是会赶女子的流行。”岳千烛咂舌。
夏沐濋放下手中的公文,笑着说:“听说这本书的原型就是南商的一位权臣。”
“嗯?”岳千烛对这位权臣有了兴趣:“南商?一位王爷?”
“他是南商皇帝的胞弟,自南商皇帝开始寻求长生不老终日不在朝中之后,这位王爷可谓是权倾朝野。我与他有过几次战场上的谋面,他是南商战场上非常有名的布局大师,是南商灭掉北驰后难得的皇室将才。不过后来不知为何退出战场做了朝臣,可惜未与真正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交手。”夏沐濋颇有遗憾,他也想认识一下连唐路都奉为对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
岳千烛起身去拿地上的书,看了一眼书名说:“那这位霸道小王妃又是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夏沐濋笑着只看着岳千烛说:“毕竟,我只在乎一位小王妃。”
轻浮。
岳千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说:“如此说来,这本我需要看看了。”
“感兴趣了?”
“我这不是对你未来的对手研究一下嘛。”岳千烛坐回刚刚的位置上,将书摆在面前。
夏沐濋不屑:“他什么时候成为我的对手了?”
“等着唐路一死,各国之间关系必定冲洗牌。鲁朝君主年事已高又是个昏君一个,唐佑若是坐稳太子位将来必定是新主。南商距离咱们也不远,帝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直寻仙问药少参与政事,权臣朝野的这位——”岳千烛点着书名的残酷两个字说:“残酷王爷肯定是要把持朝政的。所以将来这位霸道小王妃的夫君就是南商未来真正的掌权人。”
岳千烛似乎想起什么,说道:“哦,对了。叶大人上次于南商之交的交易就是与这位王爷之间进行的吧。”
夏沐濋点头。
要不是有他在其中的突然变卦,叶适言就不能利用这个机会也一跃成为户部尚书,唐路也不能被突然斩了退路受到重创。明面上只是三国之间的一场正常交易,实质上是这位仁兄用齐越与鲁朝之间的矛盾,一方面与齐越达成前无古人的良好关系,一方面压制唐路想要借他之力巩固太子之位的野心。
此人的预见性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看来此等人物不能小觑。”岳千烛说着话,但心里并没有多大的压力:“咱们的圣上正直壮年,倒也不怕,与两位新君主比起来,咱们的圣上经验更丰富,而且在高位久了,心也比他们更冷。“
高位久了?心就冷了吗?
夏沐濋琢磨着岳千烛的这句话。
岳千烛心喜的活动着十根手指看着眼前的书,非常郑重的说:“唐佑我们了解了,这位残酷王爷有待研究啊!”
说着,岳千烛兴奋的翻开这边名叫《残酷王爷和他的霸道小王妃》的书,希望里面的内容一定要精彩,不然都对不起书的名字。
夏沐濋看着脸上挂着笑意在看书的岳千烛,只要她在身边还考虑什么心冷不心冷的,只要有她在,他才不会心冷呢。
······
苏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站在偏殿的中央看着忙来忙去的宫中宫女,看着一脸愁绪的母亲坐在软榻上唉声叹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事请一定要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甚至已经超过他们所能承担的后果。
“母亲。”他轻唤一声。
夏艺青缓过神来,勉强的露出微笑,她不想给自己的儿子过多的压力。
“怎么了?惟儿?”
苏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追问她为何要住在庆华殿:“父亲知道你住着吗?”
“我给你父亲传了信件。”
“哦。行,那您就放心住着,家里有我们呢。”
夏艺青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可以顶天立地的儿子甚是感动和欣慰,她招手:“你过来。”
苏惟听话的来到夏艺青跟前,没等说话,就被母亲抱住。母亲如果有心事的话向来都是喜欢抱着父亲倾诉的,可现在父亲不在,他就成了母亲暂时的依靠。
“娘。”苏惟这次没有唤母亲,她心里难受这么称呼她或许还能舒服一点。
“惟儿。”夏艺青抱着儿子轻声嘱咐道:“这次,你和你爹一定好好的。这次我很自私,我不要你爹去主持正义,我也不要去坚守什么公正真理。答应娘,将我这句话带给你爹。”
“什么话?”
“这一次,你们一定要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