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歌顿时恼了,周国上下谁不懂凤逸不过是个傀儡皇帝,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打算和这少年争辩,却看到他眼中晶莹闪闪。嘴里硬气道:“别以为这世上只有凤逸一个可怜人。他再怎么可怜,也有真心对待他的人。可有些人,永远都是不被人怜爱的工具。被他最亲近的人,当做没有感情的商品。
想到这儿,这少年的震惊与怒气早已比易如歌多得多,过往无数次的画面与现状重合,让他难道失了理智,声音寒冽了几分道:“凤逸他还是周国皇帝,所以若是他这次去了齐国,明面上有个好歹,两国就会开战。会有无数的孤儿寡妇因为这场战争失去丈夫和父亲而哭得惨不忍睹。可有些人根本没有人把他的性命放在眼里。他要是死了,根本就是普天同庆。”
易如歌的不平之气不知不觉间被这少年充满哀伤的声音洗涤,等她再想说什么的时候,那少年已经收拾了琴离开了。
易如歌想起这少年这样喜怒无常的样子,无端想起了凤逸。
之前瘟疫村里,他最初就是这个样子。
似乎他生来就喜欢说反话,性格也有一点小傲娇,越是在亲近之人面前,这种矛盾心理就越是明显。
在教羽逸轩的时候,他刚开始就是昂头挺胸故意道:“哼,那些书上教的东西也不过如此。本少爷只是暂时没有理清楚头绪,等我好好睡一觉,本少爷立马就会想出新的东西,把书上教的那些狗屁不如的东西,当成垃圾扔进我脑子里的垃圾场。”
凤逸,凤逸。想着心上人的易如歌,看起来更像是一朵朵不畏惧严寒的红梅慢慢地开在她脸上。
她是一朵如此美丽的花。她的美丽,却因为那个男人而绽放。
这一切,都看得那少年心里隐隐作痛,为什么她也是属于凤逸的。为什么除了皇位,父亲和母亲的爱,连她也是属于凤逸的。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易如歌素来看人不看表面,否则也不会当初凤逸三番两次地赶她走,她都没有走。
那少年看上去很清冷孤傲,可易如歌却能从他弹的曲子里听出他高洁的内心。
她一向喜欢和这种心里善良的人交朋友。就算他现在和她有些误会,不过易如歌心里也把这少年当成了好友。朋友间说说心事,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她晚上回去,还是很高兴地想把告诉凤逸自己交了一个好朋友。
可刚一回去,就听到凤逸把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
易如歌心里焦急极了,一阵阵酒香不断地从凤逸紧紧关着的殿门里传出来。凤逸怎么会喝醉。他素来警惕性很高,总是认为酒是穿肠毒药,会让人失了神智。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殿内安静得似乎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易如歌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狂跳,她强忍着担心缓缓抬手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
敲门声和她的心跳声融为一体,竟然不知道哪个更加急切。
她敲得极有耐心。大有凤逸若是不开门,她就能一直敲下去的决心。
终于,一道尽量克制着颤抖,却还是寒冷至极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进来。”
易如歌心里有些畏惧,可对凤逸的关心之情压倒了一切,她始终没有退后。终于看到了披头散发的凤逸,她顿时愣住了。
刚一进门,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别说这房门忽然被人骤然推开了。便是一阵清风吹进来,凤逸也该有所警觉。
如果不是间歇飘进来的月光让她看清脚边的酒坛,易如歌一定会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个噩梦。她愣愣的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过。
凤逸整个人看似无法动弹,实则是不想反抗。他平日里为了防止暗杀,连吃的菜肴都非常清淡,以免有人下毒他尝不出异味。
如今居然瞬间变成这个样子,身上,连同地上到处都是酒打湿的痕迹,易如歌真的难以置信。
她连忙扑过去,
“凤逸,你一定是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不如你告诉我,那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凤逸,你不是说过吗?‘只要坚守自己的本心,旁人的辱骂自可视若指尖清风。’如今,你又何必在意外人的那些流言蜚语。”
“凤逸,不管什么事情,你冷静下来就可以想到办法,你千万不要走极端。
今日是他生母生辰,虽然他厉行节俭,没有大张旗鼓地给母亲办什么阴寿宴会。
可薛凌,竟然只是因为纳妾,就命人将府内外都装扮一新。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整个长安,今日到处都是红色的海洋,它真是喜气好看。
凤逸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他们成亲的那天,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红色。
他只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祭日。却连凤逸忠心耿耿的手下,也被他下令穿上了红衣。
满堂人中唯有他一人穿着白衣,像极了红色莲花中那一点白色蕊心。
大家都在偷偷用眼神打量他身上那身白衣,却无一人敢指责薛凌的跋扈。
他的心在滴血,对面红衣薛凌,在他看来更像是全身浴血的死人。这一刻,他真想手起刀落,让薛凌再也不能用那么锐利跋扈的笑容来刺痛他本就没有愈合的旧日伤痛。
可哪怕他再恨不得把薛家满门杀个干净。可面上却只能笑得如沐春风,喜不自胜。他已经拒绝了薛霜,若是今日再提前离席,就是明摆着不给薛凌面子。
他谋划还未完全成熟,更有了易如歌这个牵挂,他不敢冒一点点风险。所以即便今日短短一天,就受了如此大的羞辱。
可他深知这话不能告诉这傻丫头。牙齿咬得发酸,硬是没有告诉易如歌,他今日低头的真正原因。
一个男人,决不能没有能力保护的。是脚下的土地,还有怀中的女人。既然已经没能力保护母亲,甚至保不住为母亲祭奠的权利,那就决不能让这个貌似聪明,实在笨蛋的臭丫头有一点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