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擎跟顾初语闹了一会，去隔壁拿了衣服穿上，才重新折回来，窝在沙发上，顺势抱过顾初语。
他的下巴垫在顾初语的头顶，理顺了说话思路才开口，“先提前说好，不要生气，听我把话说完。”
顾初语原本只是歪在霍北擎怀里，一副洗耳恭听的状态，闻言忍不住挺直了后背。
霍北擎抚摸着她的背让她放松，说：“其实肇事司机已经抓住了。”
顾初语刚放松下来的身体瞬间紧绷，直接问道：“肇事司机跟李嫂是什么关系？”
霍北擎知道顾初语机敏，却没想到他才开了个头，顾初语已经直戳要害，坦诚道：“是李嫂的亲外甥，叫李明宇。”
顾初语一瞬沉默。
所谓爱屋及乌，反之，就是恨屋及乌。
她知道肇事司机是李嫂的外甥，并不是李嫂，也不是霍家任何人，理智告诉自己，不关别人的事，她不应该有迁怒的情绪。
可是想到现在躺在那生死未卜的人是刘爱莲，她淡定不了。
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窝在肇事司机相关人的身边，都像是在侮辱刘爱莲身上的每一道伤口。
她忍不住坐起身，想要看清霍北擎的表情，就势必要离他一步远的距离。
她有很多话想问，可是想到李嫂在霍家的地位，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硬生生憋红了眼眶。
霍北擎虽然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怀里一空，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又道：“已经抓了好几天了，一直在往上查。今天他父母得了消息，来找了李嫂，想要见我一面。”
消息他是封锁的，对方是怎么得知的消息，他还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他带顾初语在那边吃饭的。
所以，在餐厅的时候，服务员说他们想见顾初语的时候，他才会猝不及防，让顾初语撞到。
可这些话落在顾初语耳朵里，只有一个重点——已经抓了好几天了，但是她等的各种焦心，也没有等到警察那边的哪怕一点点的消息。
合着，是他封锁了。
顾初语想相信霍北擎，但是事关刘爱莲，她也不得不揣测人心。
就像她无条件护短刘爱莲一样，霍北擎是不是也是在选择无条件护着李嫂？
她甚至不敢想，他在这几天里对她无底线的好，是不是都为了这一刻为李嫂在她跟前求个情？
顾初语看了霍北擎一会，率先开口，语气冷静的出奇，“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她说话的时候，瞳孔黑的发沉，像是没有聚焦，但是让人无端发冷。
霍北擎知道，事情发生到现在，备受折磨的都是顾初语跟刘爱莲。
李嫂到底是自家人，求情求到门上来，他也是没脸。
心里内疚，他表情认真道：“看你。”
他认真的时候，声音就发冷，这样近乎“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顾初语。
怎么前头还能甜言蜜语的，涉及到家里人，就阴阳怪气的？
看她？
看她能给他多大的面子？
合着躺在床上不能动的人，不是他的人。
顾初语心里陡生一股恨意，一字一顿的说：“我就希望撞我妈的人得到该有的惩罚，现在是他不仅肇事，还逃逸。”
霍北擎从来也没想过放过李明宇，直接道：“好。”他又问：“你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他知道顾初语难受，是真的想尽力弥补她多一点，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他都可以给她。
可是话落在顾初语耳朵里，却像是她在问他要赔偿。
他把李明宇的过错揽过来，准备自己扛。
是不是明知道她舍不得对他做什么？
顾初语红着眼睛，盯了霍北擎很久，半晌，忽然开口，“你回去吧。”
霍北擎抬眼看她。
顾初语率先转过头，不跟他对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是真的想静一静。
现在脑子很乱，她不想赶在这个档口跟霍北擎吵架，怕下一句就控制不住自己，开口扎心。
她现在甚至有点后悔，今晚为什么要拉住他，又为什么要问这些。
就一直被蒙在鼓里，等着一个结果不好吗？
思绪不过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就觉得自己不孝。
她凭什么要替刘爱莲，去接受一个根本就不公平的结果？
霍北擎不动，看着她近乎绝望的侧脸，也在竭力控制语气，“你怀疑我，觉得我会为了偏袒李嫂，给你一个不明不白的结果。”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顾初语回答不上来，她现在根本连正常思考都做不到，满脑子都是刘爱莲浑身浮肿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肇事者有人求情，资本可以收买责任，可谁来给刘爱莲减轻伤痛？
霍北擎都不知道自己是愤怒多还是失望多。
他要是偏袒李明宇，何必今晚开这个口，跟李明宇找个替死鬼，她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又何必抓着李明宇各种虐，就为了查他上家。
结果在她眼里，他依旧什么也不是。
或许是心痛到了极致，他忽然又想到其他的，忍不住道：“人在为难时候，还会两相权其重。为什么我每次都是被你选丢下来的那个？”
顾初语听不明白这话，侧头看向他。
霍北擎说：“上次，从江曜的电脑里找到小夏的那些照片，你是怀疑他监守自盗，自导自演，还是坚信他无辜被陷害了？”
当然是后者。
假如是前者，以顾初语的脾气，她在九院一分钟都不会待下去。
可是差不多的事情轮到他身上，他却是错的。
顾初语没料到他会提这个，正想说什么，但霍北擎已经起身，阔步往外走。
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心里一阵迟来的钝痛。
明明是她让他走的，为什么心里难受的还是她？
隔天。
小夏正窝在家里吃吃喝喝。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也在刻意做一些事情不让自己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
可是就是有人不想如她的愿。
嘴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