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魔洞中,一支火把插在墙上发出赤黄色的火光,点点萤火虫在屋顶飞舞,燕赤霞坐在青石刻成的桌凳上,不住啧啧赞叹:“师弟,没想到你将这里打点的倒还不错。”
李朝露:“并不是我,是薛思思做的,囚魔洞中她还能保留一些妖躯之力。”
点点滴滴的涧水顺着乳突岩落在石碗上,薛思思接过石碗递给燕赤霞,笑着道:“道长,山涧泉水倒也还清甜,只能给你招待这个了。”
“哈哈。”燕赤霞接过石碗一饮而尽,“不错不错,味道并不比山上灵泉差。”
又打趣的看着薛思思一笑:“狐妖倒是比人间女子长情,你也陪着他十年了?”
“是啊,十年时间却不过弹指一瞬。”
“倒是没有觉得有多长久。”薛思思神情淡然,只是望着李朝露眼中柔情似水。
燕赤霞摸着络腮胡子,有些感叹:“师弟,能有如此佳人相伴确实难得啊。只是人妖殊途,只怕最终没有什么好结果。”
李朝露的脸色冷了下来:“师兄,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不必遮遮掩掩。”
燕赤霞咳嗽了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看向薛思思,后者心领神会:“道长,我想起来了,深渊下面还有异兽,倒是可以用来招待您。”
燕赤霞摆了摆手:“不用太费心了,有一碗清泉足矣。”却还是等着狐妖走了出去。
“是掌教传信让我找你的,说是你安然无恙,本来我不相信,没想到真是如此。”
“本来你屠戮同道,按理应该永世受道火灼魂之苦,既然你已经安然无恙的承受下来了,就算你已经受过此刑了。”
“接下来只要你戴罪立功,就还你自由怎么样?”
李朝露:“我不需要自由,在这里和她一起生活就已经足够了。”之后自嘲的笑了笑:“再说了普天之大,哪里有自由可言,现在我应该是人人喊打吧?”
燕赤霞:“宗门自然有移形换容的法子。”
李朝露沉默了一会:“怎么做才能算得上戴罪立功?”
“跟随我下山除妖,直至降妖除魔之战结束。”
李朝露不解:“我听说修士一脉大占上风,而且道盟高人众多,为什么还需要我这样的修为低微的道士?”
燕赤霞也很诧异:“你是从何处听说的?现在我们道盟才是劣势一方,在宣布开战之后,就有大量宗门出现了内奸,两相夹击之下,道盟伤亡惨重。”
燕赤霞锤了锤石桌,裂缝蔓延:“妖魔确实已经准备多时了,我们还是大意了。”
“那些道士为什么会背叛人族?”
燕赤霞叹了口气:“自然是长生的诱惑,不是每个门派都有我们那么多的资源。”
“妖族已经攻破了无数矿石灵山,他们虽然不能用灵石修炼,却可以此为诱饵。很多修士早已不视自己为人族,谁给的好处多就去哪一方。”
“哪怕那一方是妖魔,他们也不在乎。”
“而且妖魔的鬼蜮伎俩颇多,我们之后也吃了几个大亏。虽然之后道盟缓过劲来了,也只能勉强和妖魔抗衡。”
“现在人间界才是真正的炼狱啊,连小门派都不能自保,如今已经有无数个小门派迁到我蜀山脚下了,在我三清宫的庇护之下勉强生存。”
燕赤霞长吁短叹,李朝露却陷入了沉默,没想到外界的形势变化得如此之快,过了良久才有一句回应:“入魔之后,我的丹田、经脉都已经破损了,几乎快要成了一个废人了,有何资格戴罪立功?”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不过既然掌教发话了,自然有他的原因,我也只是过来传话。”
“好,那我同意。”李朝露不再犹豫。
燕赤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来带你上去吧。”
“这倒不必,我还有些话要和薛思思说,之后鸟兄会带我上去。”
“也好,我在住处等你,还是那处洞府,十年未变。”
燕赤霞快步走了出去,在洞口处正好碰上了薛思思,笑着接过了一只烤好的兽腿,一口咬着一边大喊:
“蜀山峙千仞,蔽日且嵯峨。
紫盖云隐远,香炉剑气多。
石梁幽丛路,峰顶贯天河,他时遇旧知,我辈定要降妖除魔——”
最后一句响彻深渊,山石簌簌而落,余音不绝。
大鸟有些难受,甩了甩脑袋,“啾——”的长啸应和,燕赤霞哈哈大笑的化作虹光飞走。
薛思思放下手中的烤架,神色紧张的走进洞窟:“你决定要出山了?”
李朝露拉过她的手:“嗯,既然逃不掉,那还不如主动出击。”
薛思思神色难明,不知道究竟是该伤心还是欣慰,蜷缩进他的怀中:“我想陪你一起去。”
李朝露苦笑:“只怕不行,宗门能遮掩我的行迹已经不容易了,怎么能再多个你?”
“那怎么办,你的伤势不是还没好吗,在外面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
沉默已对。
过了片刻:“我会尽力的。”
薛思思在怀中轻声道:“一定要安全回来,找不找得到我妹妹不要紧,我只要你安全回来。”
李朝露抱紧了怀中人:“我会的。”
“嗯,你走吧。”薛思思主动从怀中挣脱,背对着李朝露不敢再看。后者伸手,想再碰一下她的肩膀,最终犹豫了片刻还是收了回来,向洞外走去。
“踢踏——踢踏——”脚步声慢慢消失,远处传来大鸟的一声长啸,薛思思才敢回过头来,早已成了泪人,面前的景色模糊成一片,洞口的光扭成了奇怪的模样:“妹妹,不要怪我,我的心已经许给了别人,李郎一定要回来啊。”
大鸟一飞冲天,很快来到了地面,李朝露翻身下去,任由真气流遍全身,现在正是初冬时节,只是蜀山四季如春看不出区别。
周遭的灵气中却有一丝冬季的闭藏之气融入到了阴阳真气中,黑白交融的一小团真气正在起着微妙的变化。
李朝露吐气如柱,周身兽皮猎猎作响,四万八千个毛孔舒展,灵气狂涌,却随着破损的丹田漏去。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大鸟的秃头:“鸟兄,你回去吧,我们有缘再会。”
大鸟青色的眼珠直转,以往李朝露在上面活动一会儿都会回到背上的,怎么这次一直在往林间走去,大鸟长啸一声,吸引了李朝露注意。
后者回头继续摆手,大鸟有些困惑不解,“啾啾”鸣叫了几声,李朝露这次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时正午讨厌的阳光已经照射过来了,魔鸟聋拉着脑袋,还是往深渊下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