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红包(1 / 1)

“那……谁好看?”

小妖女闻言飞快地奔向十三,一头扑到十三怀里,她伏在十三怀里毫不犹豫地道,“十三哥哥好看!”

她口中回着白择的话,小脸却仰着看向十三,及至她又认认真真把十三无可挑剔的俊脸看了一遍,她又发出一句足能让白择吐血的话,“唔,十三哥哥比白泽好看。”

十三正冷眼瞧着白择还要背诵什么下文,忽然被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只得接住她怕她摔下椅子,他两只胳膊紧圈着小妖女单薄的后背,抬起眼皮撩了一眼正兀自伤悲的白择,“你还有事?”

白择受了这夫妻俩的双重打击一时呆愣,及至听见十三问,他才明白十三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他慢腾腾转身,想起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他只得又站住了脚,再一想完不成任务,回到家十有八九会被白鹭把自己的脑袋当排球拍,他一时又不由自主地讷讷张了口,“三……三哥,我姐她……她喜欢你,她说……”

“闭嘴!”

十三见小妖女伏在自己肩头垂着小手正认真地摘大獾鼻子上的窗花玩,丝毫没察觉这边,他才沉着脸继续向白择冷冷道,“我不喜欢她,但你再纠缠,我就会讨厌她,并且连带她一起讨厌你。”

白择闻言彻底灰耷了脑袋,十三讨厌他姐白择倒是毫不在乎,可一听说十三会讨厌自己他吓了一跳,知道十三不是开玩笑,他赶忙咽下还想背诵的课文,一面对十三堆满了诚恳的笑,一面告辞出去了。

这里十三被白择莫名闹了一番,一想起白鹭就感到不堪其扰,偏是从小就认识,又因着有白择这一层关系让他不好使狠。

他一面心里想着对策一面轻轻拍着小妖女的后背,未想他没想出个所以然,反倒把小妖女拍的睡着了。

十三哑然失笑,只得把小妖女抱到屋里放在床上,让她好生睡。

及至到了初五这日早上,上房来请去吃饺子,十三见小妖女睡的正沉就没叫醒她,而他出门前从抽屉里拿出那个老头子给的装着压岁钱的信封,揣到怀里的口袋,才去了上房。

哥仨在老头子的园子里看着仆人放了炮仗,又吃了破五的饺子,就各自散了。

十三出了老头子的园子就直接奔了前院,一直出了大门。

待他出了门拐了几个弯才叫了黄包车,一直去了南市,到了凤栖阁停了下来。

那凤栖阁前依旧人挤人,因着现下是过年,更比往常还热闹,十三对这热闹不感兴趣,下了黄包车便径直进了门。

进门后发现苑里吹拉弹唱除了大戏台外又开了两个小戏台,人声鼎沸,实在比外面热闹十倍。

机灵的小伙计一见十三便,赶忙搭着手巾板过来,一面躬腰一面在前开道儿请十三上了二楼。

待十三刚落座,那凤栖阁大掌柜罗前就匆匆忙忙赶了来,一面疾走过来一面口中不住地恳切告罪。

十三刚端起茶,就见罗前已走到了自己面前,只见他身着一身体面簇新的衣服,青绒长衫,黑绸裤,黑皮鞋,脖子上挂着个耷拉到膝盖的白围巾,脑袋上一顶黑色毡帽,比戏台上说相声穿的行头还招眼。

见罗前一直躬身赔笑,十三淡淡扫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管喝茶。

不一会儿,罗前便有些站不住了,他偷偷碾碾脚,活动活动站僵的腿,又左右歪歪嘴挤挤眼,把已笑僵了的面皮展开后,又赶紧重新堆出一脸谦恭和煦的笑,正要向十三开口询问,却见十三半合上盖碗吹茶,也不看罗前,“罗柜倒打扮的倒精神,一会要上台?”

罗前见十三问只管小心赔着笑,万分谦恭地回道,“三爷玩笑了,在下这身相儿哪配在台上站着?更别说三爷还在这里,可不是怕污了三爷的眼?那倒更是我的罪过了。”

见十三面上一直淡淡,他又上赶着笑道,“说实在话……不是在下愿意打扮成这身相儿,实在是年节下来往应酬的人多,尤其又有那几个达官贵人好来这里票戏,在下为了迎合票友的喜好才舔着老树皮脸打扮成这幅身相儿,实在都是为了凤栖阁生意啊!。。。”他话语一片忠诚之意,活像专门上了几十年的忠臣培训课似的。

见十三浑似没听见似的,慢慢吃着茶不理他,罗前只能立在旁恭候,也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

半晌,十三才挥手叫他下去了,已快笑站两僵的罗前连连点头,退下后才敢拿脖子上的白围巾擦汗。

他自知先前躲了一个多月肯定已得罪了十三,现下赶上过年他再也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来加倍赔小心,生怕十三忽然发难旧招重使抢了凤栖阁的钱柜。

及至被十三开恩放回来,他浑似如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直把个大白围巾擦成黑色,才心有余悸地跑到后阁子张罗去了,再不敢上前来。

十三吃够了茶,便找了个伙计来问话,伙计回了话又一连声去了。

未多少时候,只见老迷糊头儿一面笑着一面喘着来了,他见了十三忙把狗皮帽子一摘,做势学那洋人放在胸前向十三致敬。

“三爷吉祥,给三爷拜个晚年儿…咳。。。”说着就已走至十三面前,在十三的授意下坐到了十三对面。

“年年的今天都是你在这儿等我,怎么今年倒换了规矩,还得劳动人去请了?这是长了一岁架子也跟着端的大了?”十三见老迷糊头倒着热茶,便后仰到椅背上靠着,笑着问他。

老迷糊头见问,忙放下倒了一半的茶,向十三笑回道,“哪有的事?小老儿本是从一大清早起来就奔了这里等三爷,连饭也没吃,这不左等右等未见三爷神踪,眼看肚里饿的发慌,只好想先出去找口吃食垫巴垫巴,”他喘了一声又笑道,“不然还得劳烦三爷请饭,”

见十三含笑听着,老迷糊头又道,“我哪里敢在三爷面前端架子,充人物?那不是老脸讨臊?再说了……”

他捂着胸口话头一转,“这等着领赏的好事儿我早就巴巴儿的盼着哩!哪等的着人来请?!三爷快把赏赐给我,我好拿了去买几个肉火烧唬唬这几颗成天乱晃荡的老槽牙!”说着咧嘴一笑,露几颗老玉米粒牙。

十三闻听他插科打诨不由一乐,“你这个老油嘴子!喘成这样还能说这一车的笑话儿!”

老迷糊头见十三笑骂他也不以为意,慢悠悠端起正好晾好的茶喝了一口,才道,“油不油,喘不喘的,怕什么?大年下的只把三爷说的乐了就值多哩!”他放下茶碗又一露老玉米牙,“这不比那老套絮了的拜年话悦耳有用?”说着又嘿嘿一乐。

十三笑着点头,“果然有些道理”,说着就自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正是他出门前偷着揣在怀里的那一个,只见他掏出信封放到桌上,就直推到老迷糊头面前吩咐道,“年下的红包,还得烦劳你分发与众人。”

老迷糊头一见便站起来向十三打了个千儿,又郑重念祝词,“五花八门谢三爷的赏,五花八门众兄弟恭祝三爷新年大吉,万事如意。”说完就在十三的摆手下站了起来,把那厚厚的信封揣在棉袄里。

十三见今天的事已了,又被凤栖阁里的热闹吵的心下微烦,便起身要回去,老迷糊头一见赶忙跟在十三身后。

刚走了几步,却见十三停下脚步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道,“怎么不见小洋火?以往领赏收红包,这小机灵鬼儿可都是挤在前头抢头一份儿。”

老迷糊头见问,不好不回,犹豫片刻才叹了口气说出原由。

原来却是小洋火家中出了白事。

却说正月初一那天,老迷糊头去小洋火家送杂和面儿饺子,一进门就看见小洋火正在炕边摇晃他奶奶,又哭又喊,老迷糊见状慌忙放下饺子,过去一瞧,老太太早死在炕上,身子都硬了。

老迷糊头儿见状便赶紧把那床单子给老婆子蒙上脸,对炕边哭成泪人儿的小洋火道,“别摇喊了,人没气儿了,”他边安慰小洋火边让他过去吃点饺子,又说,“她好不容易睡不醒了也不闹人了,你以后不是正好清净?死了好,活着也是白受罪。”

小洋火听了老迷糊头的安慰也不哭了,就是不说不动,老迷糊头只以为小孩子家家儿的乍见了死人,一时吓傻了,他也没理会,只找了两个人帮着置办了口薄棺,把老婆子草草下了葬。

老迷糊头向十三说完,又道,“我帮着料理完了老婆子的丧事,就叫他跟我回去,他又不去,我只好由着他,这孩子看着坚强机灵,实际心里软着呢,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见十三沉着脸不语,老迷糊头抚了抚胸口道,“大年节下的,三爷事忙,我就没敢惊动三爷大架,”他喘了喘,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死了也好,省得活受罪。”

十三闻听了老迷糊头的一悉话,又咀嚼着“活受罪”三个字,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下了楼,十三想了想便又折回来,问老迷糊头要了小洋火家的地址,出了门便叫了辆黄包车径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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