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地上正委屈的程处嗣,听到沈默的声音,好似打了鸡血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
“沈默,沈默你来了正好,快跟我一起进去。”
说完也没管沈默的表情,拉着沈默就朝院内走去。
沈默本就没有程处嗣力气大,此时还是重伤刚愈,怎能挡住程处嗣的牵扯。
被程处嗣拉着,走的飞快,沈默一步三晃,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才开口询问程处嗣为何这么着急。
“处嗣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如此着急的拉着小弟,若是有人欺负了你,拉上我也不顶什么用啊!”
听到沈默的话,程处嗣脚步放慢,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看向被他牵扯的脸色苍白的沈默。
“呃,没有人欺负我,在这长安地界儿谁敢欺负到哥哥头上啊。
只是,只是,昨日哥哥跟着长孙冲那小子一起去逛园子,多喝了点小酒。
然后碰到有人跟哥哥抢小娘子,沈默,你说这事儿能忍不。”
又是喝醉酒闹出的事儿,喝完酒本就酒意上头,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再碰上有人抢自己看中的姑娘。
这不是刚好撞在枪口上吗,虽然程处嗣还没说出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看他这表情,沈默也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抢一个妓子而已,也不至于这么委屈吧,难道是他没打过对方。
想到此处,沈默都感觉有些吃惊,程处嗣这体格不说能以一挡十,放在人群中那也是最壮硕的那一群。
怎么还能碰到他打不过的,那他是碰上了谁呢。
“呃,处嗣兄,要说沈某碰到此事的话,那肯定也不能忍。
不过小弟很是好奇,究竟是谁与你争抢小娘子,看你这委屈的样子,不会是没抢过他吧!”
沈默这话刚出口,程处嗣先是摇头,然后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那怎么可能,哥哥我是谁,碰到这种事怎么可能认怂,当时也没管他是谁,抄起酒坛就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他身上。
可谁知那家伙竟然不守规矩,让侍卫们出手。
这还了得,咱老程啥时候怕过这个,冲上去就把他那些侍卫给打的落花流水。
不仅如此,还将那个敢跟哥哥抢小娘子的家伙给打了一顿。”
沈默心想,我就说嘛,程处嗣怎么可能在打架上受欺负,可是既然打过了对方,怎么还这么委屈的样子。
“处嗣兄,你说了半天还没说那个跟你抢‘小娘子’的人是谁呢,既然你把他打了一顿,那怎么还这幅委屈的模样。”
沈默的话让程处嗣表情骤变,不再是刚才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
眉头紧皱,鼻子一抽一抽的,嘴巴朝下咧着。
这种委屈的样子要是放在李若影那种小姑娘脸上肯定很可人。
可是程处嗣这浓眉大眼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唉,哥哥怎么都没想到,那小子是河间郡王家中的长子李崇义。
以前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号,可谁知他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打不过就打不过呗,回家竟然还跟河间郡王告状。
这下好了,河间郡王今天一早就寻上家门,我爹知道后把我一顿毒打,现在还在气头上呢。
若不是哥哥跑得快,现在恐怕还得再受一顿家法。
真是的,李崇义那小子自己怂,打不过就打不过了,至于跟他爹告状吗。
沈默,我爹对你一直好评有加,你来了正好,在我爹面前替哥哥求求情。
等回头哥哥带你去春蔓阁好好消遣消遣。”
(河间郡王李孝恭,曾任荆湘道行军总管,荆州大总管,凉州都督,晋州刺史等职。
李家宗室内除李世民带兵纵横天下外,就属这李孝恭能独当一面,两次击破大寇,管辖范围甚广。
后被人诬告谋反,被李世民召回长安,任宗正卿。
贞观元年迁任礼部尚书,改封河间郡王。
而今本文中的礼部尚书崔焕英是纯属虚构出来的人物,切莫与真实历史相提并论。)
沈默脸上表情变得很纠结,这什么情况,自己是来拜访程咬金的,怎么变成了给程处嗣求情呀。
可是跟程处嗣称兄道弟这么长时间,也不忍心看他这幅委屈的模样,便点头答应了程处嗣的请求。
程处嗣一见沈默答应,脚下速度更快,拉着沈默就朝后宅而去。
沈默晃晃悠悠的跟着程处嗣来到他们家后宅,这宅院可真大,就这一个后宅就比得上沈默在长安的那个小家了。
当然了,指的是小草等人给他租赁的那座宅院,可不是李世民赐下的那处。
程处嗣拉着沈默来到一个房间外,正想要敲门,可是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表情纠结无比。
“沈默,要不,还是你敲门吧,若是我叫门,恐怕我爹会直接揍我一顿。”
看着程处嗣这幅胆儿小的样子,沈默心中感叹。
呃,至于嘛,那可是你爹,就算是生气要揍你又能打多狠,至于这么害怕吗。
哆哆…沈默伸手在房门上轻叩两声,然后开口道。
“程伯父,您在房中吗,小侄沈默前来拜访,现在方便进来不。”
屋内先是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后就是程咬金那洪亮的嗓门。
“沈家小子啊,进来吧,来老夫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无需如此客套。”
见程咬金已经同意,沈默推开房门,轻步迈入。
刚踏进这房间第一步,沈默就知道为何程处嗣会这么害怕了,要说普普通通被揍一顿,恐怕对程处嗣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他这屋里桌上竟摆着两根擀面杖粗细的棍子,其中一根上面还带着程处嗣衣服上的丝线。
看这架势,之前程处嗣挨的就是这棒子,怪不得不敢自己敲门呢。
桌上摆着这两根木棒,而程咬金正在桌旁落座,脸上的怒意才刚刚褪去。
沈默一见程咬金就率先拱手执子侄礼。
“程伯父安好,小侄冒昧前来拜访,还望程伯父莫怪。”
程咬金冲着沈默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落座。
“沈默,来老夫这里就跟到家一样,没必要做这些虚礼,坐吧。
嗯…”
程咬金刚对沈默说完话,正好看到躲在沈默后边的程处嗣,嗓子里嗯了一声,吓得程处嗣连退三步,转身就想朝外跑。
可能是沈默在这,程咬金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严厉。
“臭小子,跑什么,给耶耶乖乖坐那,你看看人家沈默,重伤未愈都彬彬有礼,再瞅瞅你这畏手畏脚的样子。”
程咬金的话让程处嗣脸上表情更加纠结,还畏手畏脚,我的爹呀,就您那家法,放谁不害怕呀。
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只坐了一半,看样子是情势不对还准备跑。
见程处嗣这幅模样,程咬金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尴尬,这臭小子,等回头再收拾你。
沈默坐在椅子上看着这父子二人的表情也是坐如针灸,自己来的好像不太是时候。
直到有三个丫鬟为他们端上茶水,这尴尬的气氛才算缓和一点。
沈默双手端起茶杯,敬向坐在另一侧的程咬金。
“程伯父,前段时间发生的事,还要多谢程伯父出手相助,不然以小侄这身份,肯定不是那卢家的对手。
小侄现在还不能饮酒,在此先以茶代酒敬程伯父一杯,待小侄伤愈后再来向伯父请罪。”
见沈默敬茶,程咬金单手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后哈哈大笑。
“哈哈,沈家小子,老夫也知你这身体现在还饮不得酒,不然来我程家哪有不喝酒的啊。”
程处嗣在另一侧点头附和。
“是呀,是呀,沈默,来我们家哪有不喝酒的,要不咱们今天先小酌一杯…”
程处嗣的附和并没得到程咬金的回应,反倒是张口朝他呵道。
“臭小子,一点脑子都没了,沈默重伤刚愈,怎能饮酒。
那刘御医亲**代的,还能有假。现在太子殿下和朝中诸公都在关注着这沈默,要是因为喝酒出点儿事,你怎么能担得起。”
程处嗣脸上表情更加委屈,唉,我的爹呀,俺这明明是在捧您的话,这都不行。
沈默也被程咬金的话给惊到,要说太子的话还可以理解,他跟李承乾玩的不错。
可是朝中衮衮诸公怎么也在关注着自己。
“程伯父,小侄不过是一普通人,虽然有幸与太子殿下结交,可是怎么会让朝中诸公关注,还望程伯父为小侄解惑。”
听到沈默的话,程咬金看了看沈默的脸,眼神转动,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今朝卢家覆灭,沈默受袭的事儿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可是这一切又怎能让沈默知道。
开口哈哈大笑转移了话题。
“哈哈,沈家小子,就冲你当时舍命保住了太子殿下,以后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程伯父谬赞,小侄当时只是想到不能让殿下出事。
殿下乃是我们大唐太子,身系江山社稷,若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儿,那小侄可是万死莫辞其究。”
……
沈默和程咬金二人谈了半天话,而程处嗣呢,则在一旁时不时的插两句。
跟程咬金聊了这么长时间,沈默通过两人的对话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无论聊什么程咬金都能搭上话来,可是一旦涉及到李承乾,他就顾左而言他,扯开话题,并不在这上面跟沈默交谈。
沈默知道程咬金并非常人,外在表现的很粗狂,可是心思缜密,不然也不能以一个瓦岗山山大王的身份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此次前来程家就是为了抱住这条大腿,又怎能只听这些闲言碎语。
开口潜在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心意,并向程咬金讨教道。
“程伯父,小侄与处嗣兄相交甚好,亲如兄弟,以后必定会同甘共苦。
而小侄初来长安,也从未接触过朝事,还望程伯父能够给小侄一些‘指点’,小侄以后应该怎么处理与朝中诸公的关系。”
程处嗣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是听到沈默此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噤声端坐一旁,顺便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程咬金,看看父亲会对沈默说些什么。
程咬金又怎会听不出沈默归附的意思,脸上表情一改方前的嬉笑,眉头紧皱,面无表情的低头思索了一番才缓缓开口。
“沈默,以你这等心思,再加上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日后在朝中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到时还指望你照料小儿呢。
要说让老夫指点也谈不上,老夫只是一介莽夫,那会指点什么。
可是有一点,老夫可得劝告劝告你,你跟太子殿下的关系有多密切,老夫都管不着。
老夫只知道一点,现在的大唐还是‘陛下’做主。”
听到程咬金某些地方加重语气的话后,沈默若有所思。
现在才是贞观元年,李世民正值年轻力壮,而李承乾还只是个孩子。
自己当官做臣目前也是给李世民当,就算李承乾日后真的能登基,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是。
一女不嫁二夫,同样的道理,一臣不事二主。
就算自己已经站队到李承乾那边,可是这事儿也不能摆放到明面上。
自古以来因为子壮父衰闹出的事情还少吗,就连李世民都是逼迫太上皇让位才登基大宝的。
虽然李承乾现在还是孩子,可是再过两年他就该观政了,到那时才是对他真正的考验。
提前选择站队的自己当然也避免不了,所以那不仅是对李承乾的考验,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像这种事情,若不是程咬金提醒,依靠沈默自己怎么会想这么深。
思索片刻后,赶忙起身朝程咬金拱手施礼,这次执的是弟子礼。
程咬金好似没看见沈默的动作一般,端起茶杯顾左而言他的说道。
“沈默啊,老夫发现,你这身子板儿有点虚,等到你伤好后就来跟着处嗣一起操练操练吧。
陛下的雄心壮志不是我等所能窥敛的,但是以后肯定少不得征战疆场。
处嗣和秦家牛家那群小子,与你不同,他们自幼就熟悉军中之事,以后必定要在战场上厮杀。
而你日后也少不得去战场上走一遭,少不得要有个好体格儿。”
以前在洛阳宫门口时,程咬金也曾对沈默说过这种话,当时沈默只当是长辈的玩笑话。
可是此时再听到此言,沈默感觉就不一样了。
无论日后要不要去战场,单从这几日自己遇袭和与人厮杀的情况来看,自己的确是需要重新操练武艺了。
“待小侄伤愈后,一定会跟处嗣兄一起研习武艺与军阵之道的,到时还望程伯父赐教。”
程咬金见沈默一点即通,也没再多言,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想起了些什么。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就朝外走去,沈默和程处嗣两人赶忙起身相送。
“莫送,莫送,老夫要去寻你们牛伯父商议些事情,你俩在这待着吧!”
不仅是程处嗣,就连沈默跟程咬金聊天时心中都紧张无比,生怕说错了话。
待程咬金走后,沈默和程处嗣两人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
刷的一下都瘫倒在椅子上,身上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