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娘陆亦涵手指紧紧的拽着棉被,双腿无意识的乱蹬,模糊中,似是有人伸出大手狠狠掐着她的脖颈。
她想要尖叫,却惊觉喉咙处似被人灌了万斤铅般沉重,说不出一句话,她拽着床沿,想要坐起身子,却感觉自己的身子牢牢禁锢在床上,不能动弹一下。
绝望中,似是有人轻轻捅捅她的胳膊。似是遇到了救命稻草,她挣扎着苏醒,见安儿提着灯,正焦急地唤她:“五姑娘。”
她伸出手,抹了把额头,那里已是汗涔涔的一大片。陆亦涵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哑着嗓子问道:“已是几更了?”
安儿帮她掖好被子,关切地说道:“已是子时了,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陆亦涵就着她的手,忙喝一口水。她可不就是做噩梦了吗?一整个晚上,江浩坤的影子就从未消失过。
她枕着软榻,想着江浩坤说的那些话,他说他要娶孔青松的妹妹?他的妹妹好几个呢,指的是哪一个呢?还有他眼中的戏虐,他似是知道她与孔家哥儿的弯弯绕绕,不不不,江浩坤不仅知道她与孔家哥儿差点结为姻亲的消息,还知道陆府的其他事情……可他如此上心陆府的事情,所欲何为?
江浩坤是个绝对精明强干的男人,这也是她一直不喜欢江浩坤的原因,总觉得江浩坤是口深井,外人无法探测。
早上,五姑娘陆亦涵顶着浮肿的鱼泡脸,哈欠连天地坐到陆老夫人与陆大姑娘陆亦若身边。
安儿在身后,暗戳戳地拿着小戒尺,不时的碰碰陆亦涵的腰。今儿个,可是太傅夫人陆昭华回府的日子,若是在长辈跟前打哈欠,轻了会被人取笑地说句五姑娘是个没心眼的单纯女孩,重了,则会被人说成恃宠而骄,说她飞上枝头当了凤凰,姓甚名啥就忘了。
想到这里,安儿再次拿出小戒尺,碰碰五姑娘陆亦涵的腰。又似是觉得自己的力气有些重,安儿放轻动作,又碰了碰五姑娘陆亦涵。
陆亦涵接二连三的被安儿用戒尺提醒,瞌睡虫似是也跑走不少。
她坐直身子,乖巧柔顺地听太傅夫人陆昭华与几位长辈间说话聊天。
大娘子陈峥嵘道:“如今,咱们几个的样貌,绕是再精心打扮,也比不了如花般的女孩。我也想开了,女人这辈子不就那么回事,官人想要纳妾,那就纳呗。左右我才是大娘子,只要我还是大房的当家主母,他想怎么闹,我都依她。”
陆二娘子钟毓鼻孔出气,恨恨说道:“大嫂这话若是被大哥听到了,指不定还要拿出一串鞭炮出门吆喝两声呢。只不过大嫂的点子也太损了些,这大宅院里谁人不知,凡是跟过大哥的丫鬟妾身,又有几个能全身而退?”
陆大娘子陈峥嵘冷哼,“我自然比不上弟妹的七窍玲珑心,但你的亲生儿子启哥却认为你这个母亲刁钻古怪,而你的庶女陆亦晴,还要时时提防着你这个庶女,别哪一天你一个不高兴,随便找了户人家嫁了出去。”
陆府的姑奶奶陆亦若轻声叹口气,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可陆大娘子陈峥嵘却字字句句戳二嫂的心窝子。太傅夫人陆昭华打着圆场,轻声说道:“此次前来,可是咱们陆府的大喜事,咱们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马上就要到月底了,孔家哥儿的婚事可要好好规划了些。”
那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是个极泼辣的女孩,仗着父辈的宠爱,娇宠的无法无天。若是婚礼上有一个不顺心的,说不准会当场翻脸,把桌子腿掀翻了。
陆二娘子钟毓斜眼看着陆昭华与老夫人,平日里看着也极疼五姑娘那孩子。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却如此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免轻声说道:“如今官家提倡节俭,如此大操大办,若是被官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咱们与朝廷重臣相互勾结,再扣上谋反的罪名,那可就真真的不妙。”
陆大娘子陈峥嵘也翻着白眼,冷冷说道:“娘家的事情,姑奶奶什么时候认真考虑过,哪次姑奶奶没有在一旁躲清净。”陆大娘子冷哼声,继续说道:“这次那般上心,说不准是姑爷求着昭华妹妹,帮他笼络朝廷重臣,昭华妹妹这才想起来,您还有个娘家可以依靠,您自己还姓陆。”
被陆大娘子陈峥嵘这般挤兑,陆昭华心中一痛。她拦下孔家哥儿的婚事,的确是夫君的安排。
成婚那么多年,她也大概猜出了夫君的狼子野心,也深知,不论太傅大人赵峥是成功还是失败,陆府一家都难逃厄运。
所以,陆昭华早早的便知道,太傅大人绝不是她的良缘,更不会在灭顶之灾来时,成为陆府的保护神。可她是老夫人的独女,她不能看着那么大的宅院,一点点的化为灰烬,更不能看着祖宗留下的百年基业,断送在她们这一代。
所以,陆昭华暗暗下定决心,这场婚礼她要办好。她是太傅夫人,而陆府的大姑娘陆亦若更是当朝的六王妃。她们两人的一言一行,便是陆府的活字招牌。
趁着这个空挡,各家官眷都会看到陆府的姑娘们,寻个好人家,也是对陆府的一种庇护。
她笑着说道:“按理说,这孔家哥儿是我的亲侄儿,如今金榜题名,自然是要洞房花烛夜,来个双喜临门。两位嫂嫂知道的,我这侄儿平日里只懂得读书练字,整个一书呆子。我好歹是他的姑母,又住在京城里,这事儿可不就落到我身上?大嫂二嫂,你们怎么能如此说妹妹?谁人不知,孔家走的是仕途,而李家则是靠杀敌建功巩固自己的地位。两者,一动一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竟成了良缘,岂不是天大的缘分?”
陆二娘子钟毓闷闷不乐,失落道:“若不是开国郡公家的李姑娘横插一脚,那孔家哥儿说不准会娶走咱们家的姑娘,亲上加亲的多好?”
偏偏便宜了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