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写的不错。”仁宗将手中的折子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
“陛下谬赞。”
“你倒是谦虚。”仁宗笑道,“你倒是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
仁宗问的随意,顾言却不敢随意回答,更何况他心中早有了定计。当下低下头去:“臣祖籍扬州,迁居常州,父母坟茔皆葬在常州,尚记得幼时家父也曾想回到故里,但终究未能成行。如今蒙陛下不弃,得以供职朝中,所以我想回常州将父母迁回扬州。”
“你倒是有孝心。”仁宗沉吟道,“这却也不算奖赏,你回去等着听旨吧。”顾言听了这话,正准备退出殿外,却听到仁宗又说道:“虽然以前有过邸报,但是你提议的这个,规模却是更大,得另拨出地方人手来……衮国公主已经订好了亲事,再过一个月,便是下降之日,你便看过这场热闹再走吧。”
顾言又略等了等,见仁宗的确是没有话说了,才退出了殿外。
仁宗目送顾言离开,又对旁边的内侍道:“去秘阁找那个……林子归过来。”
林之长期呆在秘阁,倒是好找得很。过不了多久,林之便来到了殿内。
仁宗不露声色的打量了林之一番。倒也的确是很久没见过他了。见他行礼行得一本正经,脸上却表现的很有些冷淡。仁宗又想起他小时候的事,却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问道:“朕记得你呆在秘阁也有这么多年了,上次见你还说什么要一直呆在秘阁……秘阁的书可都看完了?”
“只论书籍,阁中尚有二十八本共一百八十二卷未曾读过。”
仁宗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详细,笑道:“只二十八本未曾读过?怎么卷数也记得这么清楚?”
“都略翻过一番,只翻了几页便没有在继续读下去。”林之回答的一板一眼,却并不谦虚。
“这次叫你过来,究竟是个什么事,你想必听顾遇之说过吧,你觉得如何?”
“是。”林之没有多少犹豫说道,“愿为陛下效力。”
只有这句话倒是干脆。这样偏狭的性格,人缘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这样的人只要有能力,倒是有潜力成为一个直臣、纯臣那样的人物。仁宗又问道:“顾遇之特意推荐了你,你和他倒是交好。”
“尚可。”
这样一板一眼、用字很少、语气冷淡的回答,让仁宗多少有些不快。况且这回答也太过冷情了些。仁宗也不想和他多说下去:“你一直在秘阁任职,官位不高,听说你生活颇为清苦,如今你即将担任新职,可需要些什么奖赏吗?”
林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并无。”
“算了,从你到京城以来,也很久未曾归家了吧,顾遇之请旨回常州,你也回家看看吧,你籍贯是哪里来着?”
“是福建路。”
“你若于顾遇之交好,倒是顺路,可以一道南下。”仁宗揉了揉额头,“你下去吧。”
================================================================================================================================================================================================================
顾言回到秘阁,三馆秘阁都在皇城里,传递消息倒是传的很快。不多时便有人谈起了关于新办报纸的事,其中既有纯粹过来打听消息,判断仁宗的态度和这事的前景的,自然也有对顾言推举林之一事带些隐约不满的。顾言往常的人缘关系处的还不错,只是笑着一一应对了。只推脱办报之事,几乎日日不歇,繁重不堪,且新立此项,尚不知何阶何品,实在不敢冒昧荐举云云,北宋当官其实颇为清闲,休假丰富。听顾言这么一说,众人心中的不平也就慢慢平复了。更何况,顾言自己都没去做这个职事呢。
仁宗的效率倒也不慢,不过半天时间,圣旨就传来下来,听了一大串辞藻后,总结一句,实在得到的好处是赐了百贯赏钱,五匹细锦。特赐绯衣银鱼。赏钱什么的暂且不论,绯衣银鱼却是五品以上才能佩戴的挂饰,以顾言现在的身份,倒也算得是一份特别的恩宠了。由于圣旨直接发到了秘阁,自然又有人像顾言道谢,一番寒暄下来,顾言感觉脸都要笑的抽筋了。
顾言提议办理一份分派到州县的、给民众看的邸报,这虽然不像政治军事改革那样满朝震动,但是却也的确引发了一番议论。
在那一厢,欧阳修却是和富弼一起谈起了此事。
“到底是英雄出少年。”富弼笑道,“永叔你主持的这届科举倒是有不少英才。”
欧阳修笑了笑,表情颇为自得。虽然这年头,进士已经成了天子门生,但是主考官与被取录的进士还是有一份情分在的。顾言提议的这一项,虽然也会有御史弹劾一番,但他们也都知道,这一条却不会引起大的反对的。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荐举林子归。”富弼道,“虽说林子归堪任,但是……永叔觉得那林子归会不会接任?”
“我倒是觉得这是招好棋。”欧阳修笑道,“遇之如今中了进士才几名?纵然留在京中根基也是浅得很,年纪又太轻。这事新立,主事者品级应当不会很高。秘阁任职虽说也是任职馆阁,但是其中却有些龙蛇混杂,他若是随意推举一人,难免有人心生怨恨……若是林子归,我倒觉得他是多半不会任职的,这样一来,倒是两相得宜。”欧阳修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顾遇之推举了林之这样的人物,在官家眼里,自然也会觉得他荐举公正,不荐人以亲厚,也不道听途说随意荐人。
“想来倒也真是如此,林子归整日只抱着书本。虽是孤傲过度了。但到底手上没什么正经职务,未与人真正交恶,若是真做了此事,倒是更容易受到攻击,推拒了,倒是有个不慕荣利的好名声。”富弼道,“官家到不知是如何想的。到现在还没给他定下个正经的职事。若是这顾言在年长个十岁,就冲着他这份新巧缜密的心思,我也想荐举他任职。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