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跑断腿的户部
年关将近。
但是南京户部之中,还是非常忙碌,无数大官小吏都来往不绝。几乎都是一路小跑。虽然户部已经被拆分为好几个部门的。但是部门拆分开来了,地址还在一起。
南京城中空房子不少,虽然已经确定了年后就迁出,但是这个时候,还挤到一起,特别是预算决算制度,是第一次正式实行,天下各府县的报表,都源源不断的送到了南京。
因为是第一次,在执行的时候,难免丢三落四,地方的报表难免有很多误差与错误。
而这个时代,又不是后世,很难打回去重做。
可以说是千头万绪,无数事情都堆积在户部之中。
户部分拆之后,为了完成这么多少事务,已经从各地抽调了不少官员,甚至临时将南京本地的一些秀才举人,召入衙门之中,人员扩充之余,户部的地方也不够用了。
只见院子里的走廊上,都摆满一张张桌子,人与人挤在一起,无数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成一片,就好像是暴雨一般。
而在原来户部正堂之中,姚启圣坐在正堂上,下面七八个官员垂手而立。
说起来,这户部正堂年后就要归于度支部正堂了,姚启圣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搬入大内,大内拨出一座宫殿作为每一位内阁大学士的办公地点。还有自己独立辅助人员。
这也是张轩的设立群相的本意之一。
不过,此刻姚启圣黑着脸,说道:“整整一年,你们都在为这一件事情做准备,而今到了年关,你给我说,你们做不了了。就让我这样向陛下交代吗?”
“阁老息怒。实在是陛下所要的事情,太过详细了。”一个人苦着脸说道:“这样事情,不要说我们没有做过,前明也没有做过,根本没有经验,六部,枢密院,都察院还好一点,都在京师。出了问题,不过多跑跑腿而已,但是下面各省弄的数据,根本就是糊弄人,打回去好几次,依旧如此。”
“非是我们不尽力,实在这一件事情,不是光我们户部努力就能成的事情。”
此人这话一出,下面的人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
预算决算的财政思想并不出奇,中国古代其实也有,但是却没有将事情做得这么细,特别是第一次,中央还好一点,各级地方财政开支,根本无法核实,天高皇帝远的,他就是往后面加一零,中央即便决定不对劲,也未必能抓得住把柄来。
有相当一部分地方官员,都是想办法多报开支,各种秀智商下限的事情,都一一出现了。
所以预算决算,并不仅仅是简简单单才财政事务,也是张轩所主持的中央政权,向各地方权力延伸。这几乎是一场对决。
虽然说大夏这个朝廷,建立也有小十年了。但是对一个王朝来说,这时间还是太多短暂了。罗汝才就不用说了,他刚刚搭起架子就死了,而罗玉龙在位的时候,只是专注于统一天下,只要钱谦益等人能供应上军需,他是一概不问。
张轩入主之后,才开始整理天下这政务。
很多地方官都是前明留下的,即便地方官不是前明的,但是地方的权力体系,还是前明的那一套。这样地方体系与张轩改革之后的中枢如何对接,是一个大问题。
所以预算决算首先面对的,并不是计算上的难题,而是地方与中央权力上的分野。
这一点让姚启圣很是苦恼。
但是张轩已经让他准备了一年,而今做不出来,他能怎么办?不管他准备怎么办,在想办法的同时,也决计不能做出放弃的样子,他厉声喝道:“少找理由,还不快去做事,今年正旦之前,如果两表完不成。陛下能放过你们,我也放不过你吗。”
“是。”这些人如鸟兽散。
姚启圣扶着头,只觉得头晕脑涨。问道左右道:“方先生来了没有?”
立即有人说道:“我这就去看看。”
一个九品小官连忙出去,不片刻过来,说道:“方先生已经到了。”
姚启圣连忙起身,说道:“快请。”
方以智很快就来了。
比起姚启圣,方以智显得气色好多了。
方以智进来之后,立即行礼,说道:“见过阁老。”
姚启圣见状立即上前扶起方以智,说道:“方先生来了就好。”
方以智不敢怠慢。
而且内阁各大学士的威信,已经确立下来了。特别是首辅张质,与财相姚启圣。
姚启圣与方以智纷纷落座,姚启圣与方以智寒暄两句,就单刀直入问道:“各地丈量土地的情况如何?”
方以智而今在国子监,专门教学生,已经不亲自下去丈量了。但是下去丈量的人,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整个事情在京师掌总的人,还是方以智,甚至姚启圣知道张轩有意将方以智调入新成立的民部,专门负责田税与人口,鱼鳞黄册之事。
可能在丈量这一件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就是方以智正位尚书的时候。
故而姚启圣对方以智也不敢有所怠慢。
因为姚启圣知道,在国初的时候,真正能称得上重臣的,都是与兵权有关系的。姚启圣的位置看似重要,似乎能威胁到张质,但是姚启圣很明白,他位置虚得很。
去留在张轩一言之间,他更明白,张轩对内阁之中,好几个人都不是太满意的。说不得过几年,眼前这位,就也要入内阁了。
方以智不知道姚启圣是怎么想的,但是姚启圣客气,他却担待不起。立即微微起身,说道:“回阁老的话,南直隶,浙江已经去岁丈量大半,今日已经收尾了。而今人都在江西,湖北,湖南三省丈量。”
姚启圣说道:“方先生可知道一件事情?”
方以智说道:“阁老所说的是?”
姚启圣说道:“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北,湖南的账目,还堪堪能看,但是福建,广东,广西,贵州,云南,四川的账目,根本不能看。”
方以智听了,心是一愣,随即细细一想,却觉得有些理所当然。
账目这问题是陈陈相因的,而丈量的目的,虽然没有直接清理府县的账目,但是将府县之中最头疼的问题,就是田税的问题,给弄清楚了。最混乱的东西搞清楚了。
其他的地方,或许还有问题,但是不管怎么说,总要比那些偏远,特别是四川ChóngQìng下辖的几个县,弄得假得不能看好多了。
不过,方以智也明白,这一件事情如果单单推到丈量上,却是有问题的。
他虽然现在不是户部的人,但是也听到了风声,对户部的情况也是很了解的。知道这事情做成夹生饭,并非姚启圣不努力,实在里面的因素太多了。制度问题,吏治问题,权力分配问题,等等等。要在一年之内理清,让诸葛亮来办,也未必能做好。况且姚启圣虽然有能力,但是他未必能比得上萧何之流。
方以智说道:“难为阁老了,地方的情形实在是一言难尽。”
姚启圣说道:“还是方先生知我?正好陛下召见,与我一并去面圣吧。”
方以智一听,心中一跳,大吃一惊。他也是官宦出身,一听姚启圣的话,就知道姚启圣要他在张轩面前为他说话。而这样做,就是在姚启圣与张质之间做出选择。
张姚之争,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是该知道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人,自然觉得大夏朝廷众志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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