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歪了歪头，戏谑地看着林豆。林豆脸上有些发热，不自在地道：“我不就记得那几首儿歌吗？他们偏要让我唱，这下子形象全毁了。”
“没毁没毁，你在大家的心目中更加高大威猛更加光彩夺目了！瞧瞧，这气氛全都被你带动了。”董文浩打趣道。
程辉捧着一盘烤好的食物走过来：“笑笑，都是些素菜，少吃一点，不然晚上睡不着了。其实啊，我特别期待你能一展歌喉呢，高中时你有一次参加学校的文艺演出，你是领唱来着。”
“是吗？我还真忘了。好像一般我都是演奏乐器。”林欢想了想，那时，参加的比赛活动多了，也得了不少小奖，演讲啊，舞蹈啊，声乐啊，等等。每次获奖，英子姐是最高兴的了，捧着证书反反复复地读，每天早晚都得仔仔细细把奖牌奖杯擦了又擦。那时，因为已经有了花田空间，其实并不担忧生活了，所以参加那些比赛，更多的是为了让她高兴吧！但是啊，英子姐已经看不到了。
景敏锐地察觉到林欢情绪的低落，将手中的茶杯递给林欢：“喝口热水，待会儿咱们也去选首歌。”
董文浩夸张地“哇”了一声：“景大哥，你会唱歌啊！啊啊，瞧瞧我说些啥？你也是多才多艺呢，听陈老说，本来他挺中意你做他的学生，是你志不在此，只把书画音乐当兴趣爱好，不然啊……”
“看来我早早地就预料到了笑笑会成为陈老最得意的学生，所以赶紧把席位让出来啊！”景煜笑着道，期待地看向林欢，“怎么样，敢和我pk吧？”
“哇哇，好啊好啊！赶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不容林欢拒绝，董文浩推着她往点歌台走。
“董事长！”正在点歌的员工们连忙让开，兴奋地道，“董事长准备唱什么歌？好期待哟！”
林欢无奈地笑道：“希望待会儿不会影响你们的食欲。”
“笑笑，你也太谦虚了，那时有老师还建议你去学声乐呢！呵呵，最终你的天赋还是没有浪费，还是走上艺术之路。”程辉笑盈盈地道。
“程哥，笑笑姐以前唱过啥歌？”董文浩一边翻看歌曲目录一边问。
程辉想了想，道：“记得唱过《感恩的心》、《最初的梦想》、《隐形的翅膀》、《蜗牛》，音色非常优美，和她的乐声一样，都是天籁之音。”在她眼里，林欢就是最好的，无人可及。
董文浩嘀咕着：“不太适合对唱，这首太缠绵，这首太热情，这首太……”
“就这首了！”景煜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屏幕。
“啊？爱是你们？不会来真格儿的吧？飙高音啊！笑笑姐，没问题吧？”董文浩有些担心。
林欢看了一眼，看到几句歌词，心头一动，淡定地点点头：“试试吧！”
董文浩眼里闪烁着兴奋，连忙自荐：“我也要参加，我对景大哥没有信心，这一段高音你肯定唱不上去。”
景煜笑了笑，并不与他争论。
“请大家静一静，激动人心的一刻就要到来，我们的董事长、艺术天才林欢小姐即将和神外科天才景煜先生现场pk，两位不同领域的天才到底谁更胜一筹？我们无比期待！掌声，欢呼声，尖叫声！”明朗今晚是玩疯了，一扫往日严谨严肃的形象，跟着小青年们大喊大叫。不得不说，这是秦羽的功劳，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居然让明朗完全变了样。
董文浩砸吧砸吧嘴，怀疑地道：“恋爱中的男人真可怕，笑笑姐，是不是再考虑给明总监换个岗位，我有点小担心。”
林欢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胡说啥，明朗只是太高兴了，因为秦羽答应春节见家长。哎，真不容易，都相处快三年了，俩人才戳破那层纱窗。”
董文浩撇撇嘴：“是秦姐太会伪装了，别说明总监了，就是咱，谁看出来了的？话说，俩人可真互补，一个小心谨慎一个果敢无畏，一个高冷严肃一个活泼热情，一个如水，一个像火，也不知他们平时咋相处的。”
一片尖叫声中，董文浩拉着林欢的手跳上台子，景煜微笑着跟随。
“嘘嘘，林小姐要唱歌呢！”老三将烧烤叉一扔，揪着穆麟的胳膊大声喊道。
穆麟侧了侧身，让耳朵远离他的噪音。离得并不远，正好看到了舞台下方孤零零站着的林豆，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哎哎，老四，你去哪儿？”一不留神，穆麟就自顾自地走开，老三拉了一把没拉住。
“哥！”穆麟小心翼翼地靠近，低低地唤了声。
林豆眯缝着眼，死死地盯着台上。景煜偏着头看着林欢，一脸的宠溺。董文浩霸道地挽着林欢的手，凑在她耳边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林欢温柔地笑着，偶尔点点头，附和着。似乎是嫌弃被包裹得太严实，她嘟了嘟嘴，董文浩赶紧替她解开大衣，将衣服向舞台边一扔，程辉伸手接住，李家恒慢了一步，笑着摇摇头。林欢穿了一条浅蓝底水墨刺绣旗袍长裙，尽显温婉高贵，衣领、袖口镶了一圈白色的皮毛，又添了几分俏皮。这件衣服他记得，是请济南的一位老手艺人定制的，是陈益和伊丽莎白回国办婚礼那次吧，董钦替林欢定制了好多件，然后陆续又添置了不少。一直，在她身边的都是自己，什么时候，慢慢地产生了距离？现在居然只能在一旁远远地看着。
林豆捂住了胸口，无声地唤了一声“笑笑”。穆麟连忙扶住他：“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林豆立即挺直了脊梁，甩开他的手，冷冷地呵道：“滚开！”
“哥，我，我只是看到你脸色不太好，我，我只是担心你！”穆麟满脸的受伤，咬咬唇，喃喃地道。
林豆看也不看他一眼，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专注地盯着那个身影。时间真是快啊，那个被冻得奄奄一息的小猫咪一眨眼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长大了，长了翅膀，会飞了，终究要飞出自己的视线。可是，还感受得到怀里的冰凉，那么冷，冷得直打哆嗦。他们都说，活不了了，不知道被仍在雪地里多久，瞧瞧，脸都青紫了，呼吸都快没了。他们说，这么弱小，看着就像是早产儿，肯定是养不活，所以才被扔掉的。可是，他不信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求了院长妈妈允许厨房熬了米汤，一点一点地用勺子的柄端喂。和小猫咪差不多大小，脆弱得他都不敢用力。如此小心，如此忐忑，她顽强地活下来了，顽强地长大成人。从没想过会让她离开，从没想过会离开她，一辈子，永远守护着她。
“笑笑！笑笑！”嘴唇蠕动着，拳头紧握。想冲上去，推开那些靠近她的人。
想向所有人宣告：“她是我的，是我心中唯一的信念，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坚持。”
想对她说：“不要嫌弃我，不要离开我，我会永远陪着你，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放弃。”
可是，无法说出口。她越走越快，她越走越远。
舞台另一端，一双同样苦涩的眼睛。李佳霖暗暗自嘲，却又无能为力。目光所至，早已无法追逐她的身影。就像那天边的星光，璀璨迷人却无法触及。
“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
如同清泉，从天边倾泻而下。林欢微微闭眼，不知觉地，眼风探寻那个瘦削挺拔的身影。
“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
她哭着问，为什么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都有家，就我没有。
他说，我们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很厉害恨厉害的，不需要爸爸妈妈不需要家。
“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
她哭着说，他们骂我是没人要的小za种，他们抢我的书包，他们把我的作业本撕坏了。
他说，不哭不哭，我去教训他们。
但是，他鼻青脸肿地回来，那些孩子的家长在院长妈妈面前大吵大闹。
“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于是，她不再哭，不再诉苦，不再喊饿，不再叫冷，不想看到他躲在角落偷偷流泪，偷偷抹药水。
“正是你爱的承诺，让我看到那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
被人再次送回孤儿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抱着被自己曾叫作“爸爸妈妈”的人买的洋娃娃买的漂亮衣服，躲在墙默默地哭。他抢走了一切，那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恶狠狠低威胁她，不许再哭，不许再想“爸爸妈妈”。她说，笑笑，这世上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陪着你。
从此，不再奢望别人的施舍。
“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
他说，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拼去抢。
因为不想再一无所有，她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挣脱命运的枷锁。面对他人的不屑，面对他人的捉弄，她含笑以对。
只为，他说，咱笑笑真厉害，又是第一！
“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我不会再哭，哪怕世上所有人离开我，哪怕你也离开我。林欢努力笑着，努力幸福地笑着，低垂的眼帘下，隐藏着无边的孤寂。
“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笑容中，一滴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无人察觉。
“天籁之音，人间绝唱！”周围，有人感叹。
“哥！你怎么了？”穆麟低呼。
林豆佝偻着身子，埋着脑袋。穆麟看到，一滴滴泪溅落。
“哥，哥！”穆麟着急地喊，哀求着，“哥，哥！”将纸巾递过去。
林豆并未理会，哆嗦着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狠狠地擦着脸，摩擦得皮肤刺痛。展开，反过来，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将最后一丝情绪擦去。手帕已经揉皱，他抿着唇耐心地折得四四方方，神色肃然地揣进兜里。这是林欢定制的，不同系列，这方手帕是白底水墨刺绣竹石图，是董文浩拍摄了林欢的作品按比例缩小后人工刺绣，费事费事费钱，可林欢乐在其中，董钦和董文浩也大力支持，说这是艺术。
穆麟的手僵硬着，直到林豆重新站起身挺直背昂起头板着脸，才满嘴苦涩地放下来，手指微颤，纸巾落在地上。“哥……”他不知该说什么。
林豆淡淡地扫了一眼，冷冷地道：“去和你的同学玩，明天一起走。”
“我，我……想和你多待……几……天。”穆麟呐呐地惴惴不安地道，祈求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不行！”林豆一口拒绝，不顾他满脸的沮丧，“早点会去，不要来找我，过几天我和笑笑去英国。告诉他们，我很失望。”
穆麟一愣，不安地问：“哥，你还埋怨爸妈他们不小心把你弄丢了吗？”
林豆冷笑。微微眯着眼，看着林欢在台上与景煜、董文浩互动，看着台下的程辉、李家恒、徐景颢等人热烈地鼓掌。他早就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轻易地获得众人的瞩目无数的掌声。就像那天边夺目的星辰，那么耀眼，那么灿烂，那么遥远。怎么那么远呢？今晚之前，分明触手可及近在咫尺。今晚？是因为……他突然转向穆麟，眼底是深深的疑虑。
“哥？”见他终于理会自己，穆麟高兴地笑起来。
“是你？”林豆眯了眯眼。
“嗯嗯，是我啊！”穆麟很诧异，自己来到他身边不是好一会儿了吗？
“是你！”林豆咬着牙轻嗤一声。
唇角的笑意凝固，穆麟微微退了退，惶恐地问：“哥，你，你怎么了？”这眼神好可怕，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扎过来。
“呵，我就知道是你。”林豆闭上眼睛，无奈地叹息。这阵子，虽然自己竭力掩饰竭力躲避，但是，对穆麟的关注已经让自己失了分寸。连那么粗枝大叶的董文浩都能察觉，笑笑是那么敏感，是那么了解自己，哪里又看不清楚呢？
林欢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在那些黑暗的、孤独的岁月陪伴过我的人，谢谢在那些无助的、彷徨的路上曾经与我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