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演奏会上“碰到”那个在大英博物馆遇到的王渊。
她正和黄毓翎在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进演奏厅,便听见有人在高声喊“林小姐”,原本也没在意,因为那声音听着陌生,自己在这里压根儿就没熟人,但是,前路被人拦住了。抬头一看,面生。
“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事?”黄毓翎将林欢护在身后,微微抬了抬下巴,矜持地问。英国治安还算好,不像美国那样枪支泛滥,一不留神人家就给你一枪。
“哦,我和林小姐有认识!”那人连忙解释,“林小姐,真是巧了啊,居然再次碰到。”
林欢疑惑地皱了皱眉,道:“对不起,您是……”
“啊?你居然忘了?上午咱们还在大英博物馆见过,一起欣赏了字画来着!”王渊脸一红,一向自诩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不料人家丝毫没有印象。
林欢当真当时没有看这位的面貌,眼里只有那些字画,哪里会知道这号人。“哦,好像是有这回事。”她道。好在,她还是记得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自说自话,说些啥,没注意。
“毓翎,我们进去吧,还有一会儿就开始了!”林欢笑道。
黄毓翎点点头:“好的,小师叔!”
二人饶过王渊,径直走进了演奏大厅,留下王渊在风中凌乱。
“我说王哥,这是啥回事?”一个朋友凑过来关切地问,心底暗暗好笑。呵呵,不是一向所向披靡吗,这次可遇到了刺儿。
王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好一阵儿,终于平复下来,勉强笑道:“呵呵,这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啊!”
“可不是嘛,我认识一妞,是学舞蹈的,为了一个动作,可以从早到晚地练习,你说图啥呢?为了出人头地?呵呵,最后还不得千方百计嫁入豪门?”朋友耸耸肩。
“走吧,都买了票,总不能浪费吧?”王渊很快就调整好表情,露出淡淡的微笑。这里,可不是自己能随便说啥狠话的地方,一个不留神就丢大人了。
“可是,你听得懂吗?”朋友在心里嘀咕。
“小师叔,那人你认识?”黄毓翎和林欢坐下,已经有不少人了。
林欢摇摇头:“算不上认识,是在博物馆参观时遇到的,当时有不少国内的旅行团。”
和黄毓翎的猜测差不多。无关紧要之人。
原本是陈益要陪着林欢来听演奏会的,黄毓翎打来电话,林欢也顺势解放了陈益,让他和伊丽莎白陪着董钦去逛逛。
晚餐,是黄毓翎请林欢在一家华人开的酒楼解决的。说来,华夏人出门儿,总是忍不住找自己习惯的饭食,和熟悉的面孔在一起,听着熟悉的语言,心里也安稳一些。
景煜的手术做少得要十二小时,得凌晨才能回酒店。林欢将一盅炖好的汤放在锅里温着,写了张便条贴在卧室门上,让他回来好一定要喝。
这一次,景煜觉得自己的工作状态非常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整整十四个多小时,非常流畅顺利地完成,还神采奕奕。其间,喝了两口参汤。
略带疲惫地回到酒店,回到房间,便看到房门上的那张温馨提示。景煜不由轻轻笑了起来,拿着便条,摇摇头,放进兜里,又取出来,打开公文包,取出钱包,放好。“以后等这丫头出名了,这张便条可老值钱了!”他打趣道。将整盅鸡汤喝完,胃里慢慢暖和起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赶紧洗漱,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只是,不知怎的,梦里老是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隔着迷雾,看不清脸。
虽然回来得晚,但景煜仍然在七点半醒来。再迷糊片刻,起来。
“笑笑,起了没?”他拿起电话。
“景大哥怎么不多睡会儿?饿了吧?早餐已经做好了,我们等你。”林欢已经给他留了一份儿,没想过吵醒他。
景煜很快就过来了,看到桌上满满当当的碟子,笑道:“我这两天可有口福了,怪不得爷爷老是到陈爷爷家窜门子。”
陈益递过来擦手的毛巾,关切地问:“景先生,昨天很顺利吧?伊丽莎白说,她父亲现在都没回家。”
“嗯,刚才打了电话,患者目前比较平稳,各项体征也很正常,早上五点时曾睁开过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我估计最迟中午就稍微清醒。手术是非常成功的,但最终结果还得看患者自身的身体状况。”景煜接过林欢递过来的筷子,回道。
“我就知道会非常顺利!”陈益笑道,“来,这是笑笑大清早起来做的,说您累坏了,得好好补补!”
“谢谢!”景煜真诚地看向林欢,“这次的手术能够如此成功,多亏了笑笑这几天的精心照顾,才让我保持极佳的精神状态。”这次的手术,外人并不知道是如何复杂和惊险,动作稍微迟钝,即便最终完成,也会给患者留下诸多后遗症。这是开颅手术非常普遍的。轻者会落下癫痫、偏头疼啥的,重者会成植物人。手术完,除了景煜,其余参与者都累得不轻,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因为,景煜的速度太快,即便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士门,都差点跟不上步骤,幸亏医院早有准备,组织了三班人轮流上阵。
林欢笑了笑:“有我啥事儿?不就是做了几顿饭?好了,赶紧吃,吃完再好好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坐飞机呢!”
“上午我还得去医院看看患者。”景煜夹了一个汤包,小心翼翼地咬开,比某品牌的汤包好吃多了。
那是人家的工作,林欢不好去拦着,只得道:“那中午回来吃饭吧?想吃啥,我好准备。”
这话当作没问,景煜对吃的本来就不太讲究,当医生的,工作忙碌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能趁着间隙随便塞几口面包填塞一下就是好的了。
曾经,在景老明的暗的示意后,景煜也想过,是不是有那么一种可能,但是,看到林欢那双清澈坦荡的目光,他知道并非如两位老人家看到的那样。人家对自己只是一种感激,间接地缘故,让她拜师在陈老门下,从此开始了艺术的大门。可是,他相信,即便不是那次的“碰巧”,林欢的艺术天赋总有一天也会被人发掘出来,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他观察过,林欢体贴关心的对象,还包括了很多人,只不过与自己更投缘一些罢了。具体表现便是特意制作的素心兰茶,唯有自己才有。
景老说,能够投缘是极为难得的。景煜也如此认为。但是,他并不着急。一来是自己长期在天上飞着,压根儿就没时间去考虑这些事。二来林欢现在也忙得很,既要忙着繁重的学业,还要操心公司,他不想让这种烦心事打搅了她。三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对于林欢,他目前只有欣赏,只有怜惜,像一个妹妹一样。
或许,以后会改变吧。去医院的车上,景煜在心里暗道。闭上眼睛。
这天上午,又是由黄毓翎作陪,去参观国家美术馆,这里有大量的画作,其中梵高的《向日葵》便收藏在此处。
这次,没有再次“偶遇”王渊。说是偶遇,实则是王渊的一位朋友正好听到陈益和林欢谈起要去听演奏会,他们赶紧上网查了查,当日下午只有唯一一场演奏会,所以,王渊才特意去“碰巧”,虽然见到了,可惜人家压根儿就忘记了他是那谁。一个小小的挫折而已,虽然挺丢脸的,心里暗自骂几句,脸上却显得毫不在乎。天涯何处无芳草?漂亮妹子到处都有,有了钱,自然就有妹子主动扑上来。
但是,这次却是遇到了公交车上结识的伍杨一家子。但凡到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和国家美术馆是必须到此一游的,就算压根儿就不懂文物艺术。
“呀,林小姐?”伍杨眼尖,远远地便看到了与黄毓翎携手而来的林欢。
正在听解说的杨阿姨回过头,问道:“遇到熟人了?同学?”仔细一看,却是林欢,忙拉拉丈夫的胳膊。
已经知道林欢来历的伍家人自然不会有啥想法。国学大师、艺术大师的关门弟子,这名头是咱这些人可以高攀的吗?你有点小钱算啥?在人家心目中连一粒尘埃、一片落叶都不如,至少那些都可以作为绘画的题材不是?
杨阿姨笑盈盈地和儿子迎上去:“哎哟,林小姐,真是巧啊,你也来参观美术馆啊?”
伍杨连忙拉拉母亲的衣袖,红着脸腼腆地道:“林小姐哪里像咱们一样走马观花地浏览,人家是真正地鉴赏、学习、领悟、提升。”
“小师叔,你们认识啊?”黄毓翎眨眨眼,咋走到哪里都有熟人呢?
这一家子林欢倒是还记得,回道:“前天早上去特拉法加广场的公交车上认识的。”姓啥?忘了。
相互打了招呼问了好,伍杨的母亲想继续聊天,黄毓翎已经开始给林欢当导游了。因为黄益坤的缘故,虽然她没有走上艺术道路,但也是从小受到家庭熏陶的,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都能拿出手,特别是在专业知识上更非那些导游可比的。创作来源、名人典故等等,信手拈来,口才又着实了得,不由,身边便聚集了不少游客。
因为时间较紧,所以林欢并未多逗留,而是随着黄毓翎的讲解在一幅幅的画作前移动。
杨阿姨不断地点头,低声对丈夫道:“比导游讲得好多了,连我都听懂了这些画儿的内在含义。”
“没听到人家喊林小姐‘小师叔’吗?我估摸着是黄大师的闺女或者学生。”伍杨的父亲很快便理清楚了林欢与黄毓翎之间的关系,扫了儿子一眼,见他一直坚持跟在林欢身边,时不时地瞅林欢两眼,连忙又心虚地将视线挪开。摇摇头。这傻儿子哟,陈老的学生是咱这种家庭能高攀的吗?不过,他对自家的儿子还是挺放心的,一心想着学习,从不乱来,也不会结交狐朋狗友,更没有和哪个女生走得近乎。这下子算是情窦初开了吧?只是面对的对象不太合适。
“毓翎,喝口水,歇一会儿。”林欢从包里掏出一个水杯。
黄毓翎笑眯眯地接过,喝了一口:“还是小师叔泡的茶好喝。”
这话,旁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惊呆了。“小师叔”?这年代还有这称呼?谁都瞧出林欢的年龄比黄毓翎小。
伍杨一直寻思着说点啥,但涨红脸,憋足了气,想要张口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因为,每次都见到林欢非常专心认真地欣赏那些画作,自己总不能去打搅人家吧?最后,只能暗暗叹息。那日见过后,他便上网去搜,居然发现陈老的这位关门弟子还挺有名,嗯,应该是外人很感兴趣,但林欢却从未对那些言论发表过任何意见。他还知道,林欢开了家花店,生意非常好。还知道,大家都称她为“花神”。林欢拜师时的照片他也看到了,很是震惊,因为林欢的一份份拜师礼。作为商二代,他哪里不清楚那些玩意儿的价值多高,其它不提,就说那株人参,是有钱都没地儿买。他很是疑惑,不是说好是孤儿院长大的女孩儿吗?他收集了不少信息资料,越是了解越是不敢相信。这世间真有天才?还是特别受老天眷顾的天才。他想进一步了解,因为好奇。可是,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了,看到那张出尘的面孔,看到那双纯净如婴儿的眼睛,他无法说出心中的疑问。那么干净,那么纯洁,让他羞惭。
其实不难理解,是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所以男人都喜欢美女,女人喜欢帅锅。看到一朵漂亮的花儿,有人就忍不住去摘下来自己欣赏,有人是在旁赞赏一阵子便离开。
“林小姐,可以请你们共进午餐吗?”临近中午,黄毓翎和林欢终于准备打道回府时,伍杨终于鼓起了勇气,连他的父母都惊讶了。
林欢不解地眨眨眼,好像自己和他并不熟吧?仍然好脾气地淡笑着道:“十分抱歉,和家人说好要回去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伍杨仍是好不失望,讪笑着随二人出了美术馆,又眼看着那辆装载着林欢的车消失在眼前。
“儿子,你没啥吧?”杨阿姨担心地问。
伍杨长长地吐了口气,自嘲地道:“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有啥?”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