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开车送林欢去机场。
人群中,林欢一下子便看到了景煜。四周高大健壮的欧洲人,仍然无法遮挡景煜从内到外散发出的独特的清隽雅致,芝兰玉树,即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自有芳华。但是,这样优秀的男子,怎么就一直单身呢?
景老也多次向陈老暗示,说觉得自家孙子与林欢无论是性情还是爱好都极相配,很是默契。但是,每次景煜都岔开话题,说自己忙,没时间考虑这些事。而林欢却从未想过,只是把景煜当成投缘的朋友。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是奇妙,有的人相处了几年几十年都话不投机半句多,有的人初次见面却一见如故。
“怎么,怕我找不到路啊?”景煜笑盈盈地对林欢道,婉拒了陈益替他拿行礼的好意,不过是一个行李箱,自己拖着便是了。
林欢笑道:“我是想,或许景大哥会给我带啥新年礼物,万一很多,你一个人拧不动咋办?所以特意请益哥来帮忙呢!”
景煜摊摊手:“让你失望了,谁叫你年三十儿就跑了呢?我爷爷说了,等你回去亲自拜年才会给你压岁钱,电话和视频都不算数。”
刚说几句,一群人便匆匆跑过来,其中便有利亚姆·布朗。
“景大哥,是伦敦a医院来人迎接你了吧?”林欢道。
利亚姆凑到一个中等身材略有发福半秃顶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一边对林欢和陈益点点头。中年男人扯出一丝笑意,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
“啊,jing先生,您好,我是a医院的医务部主任埃兹拉·斯戴尔斯,先前得知您今日到达伦敦,我就奉埃文斯院长之命带着医院同仁前来迎接您。”斯戴尔斯先生向景煜介绍欢迎团人员。
景煜谦和地与众人一一握手,温和地道:“很抱歉,我的朋友已经给我订好了酒店,这两日我将好好休息,确保调整到最佳状态,后天上午九点再去医院了解具体情况。这期间,麻烦你们每两个小时将患者的情况发到我电子邮箱内,以便我随时掌握最新状况。你们提出的术后恢复治疗方案,我有几点不同意见,已经发给埃文斯院长了。”
斯戴尔斯先生原本是准备给景煜接风洗尘的,但被婉拒,只得送景煜一行回了酒店。
“jing先生,非常荣幸能当您的助手,这是我准备的手术方案,请您过目。”利亚姆很有眼色地急忙跟进了陈益的车。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景煜接过文件夹,并未翻开:“回头我会仔细研究的。布朗先生应该清楚,此次的手术非常复杂,时间较长,所以还请做好准备,特别是参与手术的医务人员的身体状况。”
利亚姆赶紧把医院的准备情况作了详细介绍,可以说是调集了精兵强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得景煜动刀子了。
林欢在前座听着景煜言语中有淡淡的倦意,便回过头递给他一个盒子:“景大哥,你饿了没?今早做的糕点,兰草味的,味道略清淡,你尝尝?”
“你该不是用素心兰茶制作的吧?小心爷爷说你暴殄天物!”景煜仔细擦了擦手,打开盒子,拈了一块呈兰草花状的点心放入口中,淡淡的兰草清香,细腻而酥软,入口即化,这是新口味,从未吃过。
林欢笑道:“喝茶是吃,糕点也是吃,哪里就浪费了?再说,这是特意给景大哥做的,今儿你吃了这糕点,也就得少喝几杯素心兰茶。嗯,茶也泡好了的,放了半勺蜂蜜,不会甜腻。”
景煜接过茶杯,很是诧异,这杯子挺眼熟的,好像以前他用过。“就是那个杯子啊,一直都是你再用,不知咋的,被顺便带来了,可能是收拾东西时太匆忙没注意吧。”林欢解释道。
利亚姆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幽香。这便是伊丽莎白所说的兰草茶吧?可惜,人家林小姐压根儿就没考虑过用这茶招待自己,连那漂亮的糕点也没说分一块给自己尝尝。难道,jing先生与林小姐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看上去挺随意亲切,但是,却又不像恋人,更像家人。
或许,景煜的确是饿了,很快便将糕点吃得干干净净,丝毫未想起“谦让”。其实,也不过五六块而已,加上林欢又制作得很精致小巧,全部吃下去也不会填饱肚子。“吃了点心,味蕾全都苏醒过来了,我发现自己更饿了。怪不得这两天爷爷一直在念叨你,还嫌弃家里的饭菜不合胃口,酒楼的菜调料放得太多,失去了食材天然的味道,敢情都是被你的厨艺养刁了胃啊!”他打趣道。
知道他是说笑,林欢哪会当真?景老性情淡泊,一向是随遇而安,从不强求,岂会贪口腹之欲?他曾说,为人处世应顺势而为,就如搞经济,要学会借用各种条件,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功。故此,陈老提出的建议和意见都以“稳妥”、“实效”为主,从不夸夸其谈,从不好高骛远,但也颇有长远见解,所以很得上层看重。
利亚姆邀请景煜明日一起参加伦敦华人新春庆祝活动,也被景煜婉拒。不料,待利亚姆离开,景煜便兴致勃勃地问林欢:“笑笑,可有兴趣去瞧瞧海外华人如何过节?”
“景大哥,我以为你不喜欢热闹呢!”林欢眨眨眼。其实,她才真是不喜欢去凑热闹,走在人群中,她却感到自己是那么孤独寂寞,仿佛天地间唯有自己,风也罢雨也罢,独自去承受。所以,她宁可坐在安静的角落,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春去秋来。
“哎,你这话让我都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好像我还不到三十吧?”景煜笑道。人总是群居动物,再冷清的人,也渴望熙熙攘攘的人群,不为别的,只为了感受那一份存在感。我依然存在,从未消失过,即便是陌生的人群。因为职业的原因,景煜喜欢独自安静地思考,加上性情沉稳,所以才让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忽视了他的实际年纪。
晚餐极为丰盛,董钦一直在给景煜夹菜,林欢抿唇偷笑着,不料随即碗里就落下一个大大的鸡腿。“笑笑啊,好像几天不见你就瘦了些,是不是不习惯英国的饭食啊?赶紧补补,你炖的鸡挺鲜的,就是人参味儿稍微浓郁了些,你该不是用了老参吧?”景煜笑眯眯地瞧着一脸哀怨的林欢。
哪敢用老参啊,就是最后一批栽种在花田空间潭水边的参苗,不过,依着潭水变态的改造功能,就那“五形六体”,咋看咋像上百年光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林欢只是扯了几个根须,然后又重新埋进土里。“景大哥,你放心,我只放了一丁点儿,不会上火的。那味儿更多的应该是灵芝吧?你尝尝,吃着就和蘑菇差不多嘛!”林欢夹了几片灵芝放到景煜碗中,期待地看着他,见他将半碗灵芝吃完,又舀了一碗汤,“这两天,你得好好补补,不然动手术时咋有精力?十几个小时呢!”
景煜轻笑起来:“既然选择这个职业,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神外科手术一般都比较长,十几个小时是非常正常的。”为了避免中途上卫生间,手术前医生根本不敢喝水,也不敢多吃东西。手术中,一般来说也是不吃不喝。当然,如果是大型手术,需要二三十个小时,一般几名医生轮番上阵,替换下的人便抓紧时间修整。现在,经常有报道某某医生因接连手术劳累过度猝死啥的,一来是因为生物钟紊乱和饮食的不规律,而是长期处于高度紧张、高度兴奋、高度注意力集中和高度压力状态。没有节假日,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患者不会等着你吃完饭休息好才开始发病,你得随时做好准备,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别人的生命,用自己的健康去换取别人的健康。回到家,你还得抓紧时间学习,不断地跟踪前沿,不断地学习新的理论、知识以及技能。
“难道连水都不能喝吗?我的意思是,可以准备一杯参汤,润润嗓子提提神还是允许的吧?”林欢担心地问。手术室应该挺热的吧,加上高度紧张状态,几个小时下来肯定就得全身湿透了。其实,那是误会。如果手术室真的温度过高,先甭说医生,就是躺着一动不动的病人都受不了。
不好让林欢失望,景煜笑着道:“该不会真是老参吧?也太浪费了不是?我是不是该向a医院提出增加手术费呢?”
说笑间,林欢的手机短暂地响了几次,每次都不过是刚响起便有没声儿了。
林豆烦躁地抓着头发。都两天了,一直联系不上林欢,他非常担心是不是出了啥事儿。“豆哥,你不是换号码了吗?是不是林小姐的手机设置了自动拦截?”小汪小心翼翼地道。
“嘿,还真是!”林豆一拍脑袋,随即皱了皱眉,“这咋办?”
“发短信啊,说不定林小姐查信息时就看到了。”小汪提醒道。自家老大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平时多机灵的人啊!
“笑笑,过年了,一直联系不上你。我换了号,但你可不能随便换手机号啊,免得我找不到你。见到后给我回个话,两个小时后我又要进山了。”一个多小时候后,林欢终于看到了这个短信。
林欢撇撇嘴,谁让你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我才不稀罕你打啥电话呢!不过,她还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回到房间。
“我和董妈妈一起到英国伦敦来看益哥了。”想了想,她回了短信,随即把那号码撤销拦截。
很快,铃声响起。捏了捏手机,看着那个陌生的号码,蹙了蹙眉。
“天啦,你这死丫头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都担心了好几天知道不?大过年的不安生在家待着跑英国去干嘛?陈益那小子咋不回国去看董老师偏要让你们大老远地跑去英国?太不懂事儿了不是?……”一接通,林豆就噼里啪啦地一阵嚷嚷。
林欢把手机拿开一些,听着让人心烦。“你管我?腿长我身上,我爱去哪就去哪!我就是想出来见见世面咋了?你管得太宽了吧?”林欢好不恼怒,反驳道。
林豆一愣。小汪赶紧很有眼色地和几个兄弟离开房间。
“笑笑,我不是担心你吗?从大年三十儿开始我就一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你知道我多着急吗?就怕你出啥事儿了。以前过年咱们不都是一起过的吗?”知道林欢安全无碍,林豆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
林欢冷笑一声:“我好着呢,比啥时候都好,你尽管放心,没有你给我惹事儿,也没人找我麻烦。”
这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了啊,以前虽然倔,但说话小心翼翼细声细气的,像个害羞胆怯的小鹌鹑似的。林豆摇摇头。“以前的事儿还记得那么牢啊?好啦好啦,甭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好不?大过年儿的,开心一些嘛!”他好脾气地哄着,“伦敦好玩不?好像那里有不少博物馆和美术馆,哦,还有歌剧院音乐厅啥的,既然去了,可得好好地逛一逛,都说艺术无国界,你学音乐和书画,肯定能从中学点啥。”
“嗯,还没去呢,昨天上午接待了益哥女朋友的父母,下午去拜访了一位在伦敦的师兄,今天景大哥到了,就是给董妈妈动手术的医生,如果不是景爷爷推荐,我也不能拜陈老为师。是伦敦一家医院请景大哥给一位患者动手术。明天伦敦华人有几个庆祝活动,我们准备上午去凑凑热闹。六号离开伦敦到华盛顿,和老师约好的,在那里待两天,然后和老师一起回国。”她大致说了下行程安排。
“那不是很紧吗?就没时间去参观艺术馆了吧?要不多待几天,反正你那位老师又不上班啥的。”林豆道。
“书法甭提了,国画与西方绘画文化起源不同,经过几千年的发展,美学观念、审美传统、艺术风格、表现方式等等都不同,只是能够借鉴。已经订了两场演奏会的票,是明天晚上和后天下午的。”林欢岂能不关注这些的,早就在网上查好了。景煜这里,她只能做就几顿好吃的让他补一补,其余便帮不上啥忙了,所以并不会打乱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