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开头有多美好,结局就有多凄凉。”王姐苦笑一声,放下吸管,靠在椅子上,又缓缓说,“他毕业后去了南方一个工地,我还在学校里,我们开始了异地恋。不过那时还好,我在学校有朋友,一天上课,打打电话,睡睡觉,和室友一起逛逛街,看看小说,时间过得很快。他两三个月来看我一次。我从知道他要来的那天开始,每天做面膜,倒计时。他来的那一天,我一大早就起床,化上美美的妆,穿上好看的衣服,吹上蓬松的头发,喷上清新淡雅的香水,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早早的去车站等他,他来就是节日,室友们都笑我,跟皇帝祭似的那么隆重,就差吃个斋饭呢。”
“哈哈,恋爱中的女孩子,都是这般投入。”李小灿听了,感同身受,张刚来之前她不也这样吗?
“他来了我很开心,他带我吃各种好吃的,带我去玩,我最感动的是他有次去苏州出差,买了苏州的特产糕点,又临时要去上海出差,他就把一盒糕点背着到处跑。路上他很饿,都舍不得吃。上车、下车、转车、飞机、上出租车,他背着给我买的糕点四处奔波,不远千里带到我的面前。”王姐说起来,眼角仍有淡淡的笑意。
“回忆真美啊!”李小灿不禁感慨。
“那一年我就计划着,等他毕业了,我就要去找他,和他在一起。”王姐沉浸在回忆里,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沉迷于爱情里的小女生。
“那你去了吗?”李小灿迫不及待的想听下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毕业后我才发现他的工作环境有多荒凉。他的工地偏僻的很,连马路都没有,我去找他,一路颠簸,倒了好几次车,最后坐了当地农民的摩托车,才找到的。他住在板房里,条件很艰苦,集体宿舍,房间乱的没处落脚。工地附近除了山就是荒村,连高楼大厦都很少见,我自然在他附近找不到工作。”王姐说起来历历在目。
“你们就还是异地吧。”李小灿用手指轻轻扣着大理石餐桌。一阵优美的萨克斯响起,颇为慵懒闲适。
“他承诺我赚一笔钱就和我结婚,让我等两年,他就换行来找我。我俩家境都一般,都是农村小镇上的普通人,他爸妈身体不好,没攒到什么钱,所以结婚只能靠我们俩自己。”
“也是,都不容易。”
“我在大学所在的城市里找到一份工作,那时刚出来,一个月3500,不包吃不包住,我还觉得挺满足。”
“刚出来都这样,我第一份工作实习期一个月只拿2000呢。”李小灿笑笑。
“我们继续异地,一走向社会我才发现,生活比想象中困难多了,也比大学复杂多了。我是个新人,被老员工四处支使,带我的师傅又什么都不愿意教我,全靠我自己摸索,事情做不好我就要挨骂。我受了委屈跟他说,他叫我忍,说刚毕业都是这样。好,我忍。后来我租房子遇到奇葩室友,欠水电费不交,垃圾桶满了也不倒,我找他倾诉,他还叫我忍。毕业那段日子,刚进入社会,我有很多的不适应。一个女孩子孤立无援,他就是我生活里的温暖和支柱。有他的安慰和鼓励,我就觉得生活不是那么困难,可他每次只无关痛痒的说几句。时间久了,我都快跟个怨妇一样。我要是和他说,他就说‘我能怎么办呢?我也不想你这样啊’,唉!”
“异地恋是比较辛苦。”
“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王姐问。
“什么,忍忍吧,是这个吗?”李小灿猜。
“‘多喝热水。’每次我来大姨妈疼得死去活来,他说多喝热水;我感冒咳嗽,嗓子疼的说不出话,他说多喝热水;我体虚怕冷,冬天睡觉,脚到早上还是凉的,他说多喝热水一句。多喝热水,包治百病。”王姐至今还有幽怨。
“哈哈,多喝热水身体好。”李小灿觉得好笑,但笑过后又觉得有几分心酸。
“不过我真傻,那时候就应该觉得有问题,应该去解决,而不是一味从自己身上去找问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很忙,隔的太远了,他上班很累,别找他麻烦,自己应该放坚强一点,我要做他坚强的后盾。”
“你这不是傻,你是善良。”
“我善良,他呢?我告诉自己,坚持两年就好了,两年后我们在一起了,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那时我们相隔一千多公里,由之前的两三个月见一次面到半年见一次面。一见面,我们又好的很,全世界都只剩下我们俩,只有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用想。就这么短短几天的回忆,是我一直的动力,是我的精神支柱。我手机里存着的都是他的照片。他来回的车票、我们一起看电影的票根、我们吃饭的收据,我都留的好好的,做成了一个集子,我打算结婚时做纪念。那时两年是目标,可后来渐渐的他说要三年,工地上不好混,他攒的钱太少,我就等。不久,他又说五年,后来,就遥遥无期。我的心慢慢冷却下来,越来越怀疑这段感情存在的价值。”
“王姐你挺细心的,还留这么多纪念。”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真傻,我和他也许是习惯了异地,我觉得自己在和手机恋爱,不是单身胜似单身。每当我有负面的情绪,我还一直乐观的开导自己,要想开点。有一次我去街上买菜,回来路上突然看到前面有个男人,*着身子,头发乱糟糟的,我发觉他是个疯子,想起疯子伤人不用负任何责任,我连忙跳到旁边,想离他远一点。突然我的右腿被狠狠撞了一下,疼得我当时就趴在地上,手中的菜也飞了。我回头,一男子骑着摩托车把我给撞了,我当时还觉得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了,他也大声的骂骂咧咧‘你怎么不长眼睛!突然转弯,不知道看后面吗?’我连连道歉,他骑着车飞快的走了,等他走了我才醒悟过来,应该拉着他去医院做检查的。我的腿很疼,里面骨头痛,我忍着疼痛挪到马路边上,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好长时间,才不那么疼了。我一瘸一拐的找饭吃。我住在三楼,爬楼梯不方便,还要去医院检查。第二天还要上班,我当时特别无助,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我给她打电话,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哎,人生难免有什么意外,你伤到了吗?他说什么?”
“我还好,没骨裂,但也痛了好几天,巴掌大的一块淤青,整整一个月才消掉。拍片子的费用都是我自己掏的,这还不算什么,比腿伤更痛的,是他的态度。他淡淡的问,伤哪儿了?然后就开始责怪我,我知道自己也有错,可对方肇事跑了,他还只说我笨,丝毫不责怪对方肇事逃跑的行为,像个冷漠的路人。这样的小事太多了,说都说不完。可能感情就是这样吧,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可歌可泣的大事,但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日积月累,失望越来越多,感情也在慢慢的变质和消耗。”
“唉,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关心。”李小灿叹了一口气。
“可当时我执迷不悟,一年多的感情我不相信已经变质变淡,我依然期待着和他结婚。伤好之后,我想改善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辞去了工作,跑到他所在的省,在距离他40公里的市里找了份工作。虽然依然是异地,但毕竟近多了,我已经满足了,我们见面的频率增加,他对我也好了一些。我想和他结婚,也许结了婚就能把感情保存一辈子,让他不再对我忽冷忽热。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反而有一丝不耐烦,我提出结婚,他就开始躲躲闪闪。我气的不行,几次想把孩子打掉,可又舍不得。我始终没有勇气,只能和他纠缠和争吵,毕竟我对他还有期望。拖到两个月时,他忽然同意结婚了。”
“为什么?”李小灿很惊讶。
“我当时很开心,以为是他想通了,所以请了假和他回家准备结婚。”
“那结了吗?”李小灿很好奇,凑上前问。
“我们一回家,我才知道原来他爸中风了,为了在走之前让他爸放心,他才同意结婚。不管他怎么想,能够同意结婚,给我和孩子一个交代,我也满足了。”
“你为何这么卑微呢?”李小灿气得想拍桌子。
“喜欢一个人,就是卑微到尘埃里了。我和他谁爱的更多,谁爱得更深,谁就会受伤多一些,就像两方在拉一根橡皮筋,最不愿放手的那个,反而被提前放手的给弹伤。”王姐看着熟睡的孩子,又继续往李小灿的杯子里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