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谁说我咽不下去一杯酒?”
“说你是小孩子,还真是小孩子。赌气、逞强,缺少理智。”
为打消他饮酒的念头,单妮端起那杯长岛冰茶,抿了一口。
烈酒刺激口腔粘膜,温度低到冰舌头,吞咽下去时,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冷流从喉咙沿着食道直直滑入胃部。
她正准备喝第二口,眼前人猛地倾身将杯子夺走:“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廖东缓缓地说:“一样的,赌气、逞强、缺少理智。”
他手腕翻转,直接将杯中酒倒入了酒盘里。
茶褐色的液体快速抢占着盘中的位置,杯子里只余未化的冰块。
他消极对抗:“我喝不了,你也不能喝。”
单妮的目光落在酒杯里白亮的冰块,顿时没了脾气:“廖东啊,时间差不多了,你该去跳舞了。”
廖东站起身,端起那杯她特意做给他的番茄樱桃汁,盯着她一饮而尽:“不是我的,我不要;我认准的,绝不放过。”
单妮揣摩着他话里的深层含义。
他放下杯子时,旁边懂行的客人好奇:“丹姐,这是什么酒?你创调的血腥玛丽?”
她迅速切回工作状态,莞尔一笑:“保密。”
“哇,这可不行,在柒吧谁不知道你的酒调地顶好,喝过就不会忘。你给开小灶,让人胃口养刁了,那可怎么办?”
廖东扫了一眼单妮,主动接过话:“胃口养刁了正好,那就非她不可。”
“……”
单妮看着那个高大单薄的背影披上炫目光影,一跃上了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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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廖东休息的间隙,单妮拿回自己的证件,快速填写提交参赛资料,将扫描件传给档案部同事。
刚过十点,她下班离开柒吧。
单妮融入十里巷往来的人群里,随人流缓慢地往前走,准备到路口打车回家。
隐隐约约,她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从十里巷到坐进出租车。
她缩在密闭的车厢里,给司机报了“沂川大学东门”,警惕地看向车窗外。
人群熙攘,华灯灼灼,没有任何异常。
单妮抬手抚上心口,闭眼倚在靠背里,神经短暂松懈。
出租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她侧头看街景,一辆电动摩托车稳稳地停在路旁,车上的男青年戴着墨黑色的头盔看不清脸,但他侧头似乎在看她。
白t,黑色五分短裤,匡威经典款帆布鞋……似曾相识。
单妮蹙眉,刻意忽略自己的猜测,生硬地别过脸去。
她在沂川大学东门下车,过马路往小区走。
路过24小时便利店,她心思微动,拐进去买了一提面巾纸和两包卫生棉。
单妮一出来,不出所料看到路旁倚车而立的廖东。
她没有要袋子,就捧着刚买的东西,大刺刺地站在便利店门口,店铺明亮的光罩在她身上。
他往前迈了两步,看清她手里的东西,脚步停下,打消了帮忙的念头。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谁都没开口说话。
单妮抬脚往家走,他便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目送她进入楼栋,他等在楼下见对应的窗口亮起灯才离开。
足足一周,她打车,走夜路,身后总是不远不近跟着一个人,像甩不掉的尾巴。
……
单妮为了克服心底的“疑心病式”恐惧,特意挑了一月明星稀的夜晚,工作早退,开着手机上的手电筒走巷道。
被胁迫、威逼的糟糕记忆,让她难以忘怀,但她不想陷在被害的妄想里,让这已发生、成为过去的事,刺在自己体内变作一碰就痛的软肋。
单妮不愿有弱点,最起码是在这种可以自我克服的心理障碍上。
尽管打着手电,月色明亮,单妮心底还是怕的,当身后响起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时,她警觉地汗毛立起。
她的方位感很好,对十里巷弯绕的旧巷道烂熟于心。
于是在察觉到危险后,单妮加快脚步,左拐右拐,躲进偏道的阴影里。
跟踪她的人脚步很轻,若不是旧巷的部分路段坑洼,高低不平,他走的一脚轻一脚重,她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这也说明对方对旧巷不熟悉,单妮心里有了抗衡的底气。
看着疾步走过去的高大单薄的身影,单妮揪紧的心顿松,如鼓的心跳放缓,归于如常。
她抬手按在心口,起先是庆幸不是坏人,而后心间冒出气闷。
廖东不吭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即使没有存坏心思,也着实给了她不小的惊吓。
单妮从阴影里走出来,往回走一段,拐入正确的巷道。
她方才给廖东引到了死胡同,如果他运气不错,再拐一个岔口就会发现路是走不通的。
单妮举着手机,借着柔和的白光往前走,蓦地,身后一股大力将正在胡思乱想的她推抵到墙上。
她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脊背撞到红砖旧墙上引发的痛,或是磕到后脑勺的疼。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她被束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结实的手臂揽着她的背,大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免去所有可能的伤。
倒是她柔软的唇撞到他坚毅的下颌,感受到骨感的结实。
是廖东。
“单妮。”落在耳边的声音不稳发颤,难掩担心,“我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
揽着她的手臂越发收紧,他垂头蹭她的鬓发,珍重不言而喻。
她知道这几天他一直跟着自己,但从未转身去戳破他的守护,全然当作不知。
单妮怕正视了他的好,就再难守住感情的底线,在他的温情中步步退让,给他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
这是女人在感情里常犯的错,为男人的好抹去原本清晰的界限,最终彻底失去底线。
她还记得褚一勋打给她的那通电话,句句在理,顾虑周全,当得起耳提面命。
她比他年长,遇事总要思虑周全,不能像他一样爱的肆无忌惮,将喜欢宣之于口,不计后果。
单妮使出浑身力气才推开他:“你再跟着我,我真的会直接报警。”
廖东不语,固执地盯着她。
夜色染得他的眸子那样黑,如墨色曜石,灼灼发亮,无声诉说着深情。
她受不了他一向平静无澜的眼睛里,为她燃起炙热的情感。
单妮不再理会他,拾步往前走。
廖东没有再保持距离,而是一趋一步地紧跟着她,生怕一个不留意,再次找不见她的身影,将她留在未知的不确定中,承受风险的可能。
单妮心里烦闷,高跟鞋踩得踢踢踏踏响,荡在静寂的巷道里突兀异样。
但因他的存在,她满心满眼都是赶快回家,无心再去害怕、忧惧,反而每一步都走得理直气壮,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