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除夕了，按照规制，皇子贵族们都要携家眷进宫赴宴。
好在安玖歌在现代习惯了各种新闻发布会，到了这儿，也有几次参加这些宴会的经验，出落得比寻常女眷落落大方得多。
才至宫门，便听见委婉的曲调流水似的缠绕在宫苑的朱墙脚下，在水磨青砖的缝隙里，在宫灯微朦的火光里，在曲院亭台的玉栏上四散开来，好不热闹。
这便是太平盛世里皇家贵族的除夕夜。天家富贵不只是传闻里的锦绣堆砌，金碧辉煌。而是那种戏文曲子般的缓缓流淌的繁华良辰。
宫乐起，满座金杯银盏交碰，织迭出一副琅琅图画。
看着风平浪静的光景，实际早就暗流涌动，在座的各个存着自己的心思，就差一个机遇，能够遂了自己的愿。
皇帝举杯与众人共饮，也寓意与天下人共享荣华。众人齐齐抬手，金樽稳稳地捏在手中，“恭贺陛下天年永存。”
安玖歌偷觑了一眼身侧夜连城年轻又稳若磐石的面孔，仔细打量着。今日又会发生什么事，这小子会不会参与？自己又会不会牵涉其中？
他早就察觉了她好奇的眸光，拾起玉盘里的一颗冬枣塞进她微微翕开的口中，全然不顾远处投来的各种目光。
“甜么？”他抿嘴一笑道。
“酸的。”她恹恹地答。
这冬日里的冬枣再甜不过了，怎么能说是酸的？不过，谁让她已经习惯性地和他唱反调了呢。
皇帝亦循着众人的目光往他们这儿瞥来，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驱走了鼓乐笙箫、沉沉入耳，“八王妃，听说近来你在都大有一番作为？”
安玖歌一愣，不起眼的她为何会被第一个点到，却仍旧是镇定地开了口，“回父皇，儿媳一介愚妇，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市井谣传罢了，还请父皇莫要当真。”
皇帝摆一摆手，粲然一笑道：“你就不必和朕打马虎眼了，你开秀坊的事早就传到了朕耳朵里，朕还听说你和东华的富商做了一笔大生意是不是？”
安玖歌转头望向夜连城，难道是这个臭王爷嘴快，已经告诉他的父皇了。
皇帝猜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他没同朕说，是前几日那个东华的客商告诉朕的。”
安玖歌更是奇怪了，东华的客商，他虽富裕，可也只是个客商，是如何进了皇宫还面见了圣上的？
安玖歌试探地问道：“您认识他？”
皇帝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捻着枷楠香木嵌金寿字数珠，笑着道：“是啊，余邦是朕的老相识了。”
原来这余邦竟是皇帝的故人，怪不得看他来头不小，通身还有一股普通富商所没有的贵胄之气。
皇帝没再往下说，安玖歌也不好多问。只恭谨作答：“原来是这样，不过生意上的事儿媳也只是帮着王爷稍稍料理些，还是全凭王爷做主的。秀坊能有今日，主要是王爷经营有方，儿媳称不上什么功劳的。”
身侧的夜连城被夸得有些找不着北，哪里是他经营有方，秀坊从头到尾他都没管过分毫，他怎好意思抢自己媳妇的功劳。
案几不高，却也恰好能够挡住，他在下面的手悄悄拉过安玖歌的手，紧紧一攥。她眸色一顿，遂用另一只手挣开了他。
好在皇帝已将目光收了回去，并未发现他二人在案几下的小动作。
“安家的三姑娘嫁给了老八，不但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创下了一番事业。爱卿啊，你家大姑娘二姑娘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皇帝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安启山和安家众人。
大夫人一听，当然是满颜悦色的，如今太子也复了位，恩宠不比往日的少，大夫人正愁着皇帝何时给他二人选定日子呢。
安启山拱手，恭声道：“回陛下，微臣大姑娘与太子的婚期，还请殿下敲定，二姑娘未有佳婿，老臣也不急，还指着她再陪我两年。”
皇帝若有所思，“太子的婚期是该定下来了，有了太子妃，他也好安定些。”
自己儿子什么样，他当然是清楚的，若是说谋略，自己的这个太子与诸皇子相比还真及不上，可若是有了太子妃能够在一旁敲打着些，他也会机警许多。
皇帝想了片刻，继续道：“过了正月，正好下月初十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一天。还有一个多月，也好仔细准备着。”
话毕，安启山忙不迭冲安如意使了个颜色，她会意后起身行至殿中跪下，与一起行来的太子齐肩，“谢陛下恩典。”
太子的声音很小，整个殿堂里只有她安如意清脆的嗓音，音色中的悦色不言即明，袅袅回荡在空中。
唯有太子一张低沉的脸，阴沉得难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显然是对这桩婚事极为不满。
皇帝看着众人举杯道贺，并未注意到他，他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很满意自己这样安排。
酒乐还在继续，内殿的金丝帷幔下，美人起舞，花团锦簇，像是凋不尽的繁华。
一曲终，浅碧色宫装的舞女们垂首退下，皇帝坐在龙椅上连连拍手叫好。安玖歌注意到，直到人家退去，他的目光依然逡巡在领头的舞女身上。她知道，过了今晚，这名舞女至少是八子的封号。
皇帝的欢笑声悠悠扬起，“墨儿啊，你这些舞女们都是从哪寻得的？”
夜卿墨的眸光一动，附颜笑道：“回父皇的话，这些舞女是儿臣府上的，已经训练好些日子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被父皇瞧上一眼。”
皇帝嘉许地看他，“你有心了。那领舞的叫什么名字？”
就在曲终之前，夜卿墨早已看出他的父皇，这位老皇帝，倾心于那位女子。早在意料之中，这女子他训练了两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了。
他启口道：“回父皇的话，那女子名唤碧落。”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碧色的衣裙飘飘若仙，连名字也带着仙气，好一朵碧色芙蓉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