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听得人越发心惊。
灵枭凝眸望着她面上动容的神色,怕被她发现,后又缓缓移开。
他接着道:“玫良人死的那日,雨很大,雨水淹到了井口,宫人们才发现了飘上来的她。她们将她捞起时,玫良人的整个身子都已被泡得发胖了。翠心被活活打死扔去了乱葬岗,当时的事也就无人可解了。”
夜风刮在脸上,呼啸而过,那呜咽之声侵入耳中,仿佛在吟唱着一曲哀调。
她眉头微锁,凝神想去,声音有些颤颤,“那王爷怎么办?”
“王爷自打生下来就比别的皇子聪明许多,那时四岁的他已像个小大人一样,自是接受不了自己母亲亡故的消息。他被接到徐婕妤的淑德宫后,日日只跟着先生吟诗作赋,闲下来就去找一个姓高的侍卫练习骑射。王爷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充实,只是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抬起的眸光一亮,“直到遇到了王妃您,王爷才开始慢慢活回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是啊,也不是他想这样的。
若不是他的这段身世,怎会造就他今日的性格?他的多疑,他的城府,他的心狠手辣,不过是为了在那高墙深深的皇宫中自保而已。
若是连这些都没有,丧母的他怎还能活到今日?怕是早就给他按上一个不知名的由头死去了。
她只觉脚下一个虚浮,差点滑倒。灵枭,将她扶回石凳上。
她支着额眸色沉沉,良久都不再说话,后一摆手,唤他退下,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她心下一遍又一遍细数着骂他、误会他的时候,丝丝缕缕的愧疚感牵扯着她的心房,勒得生疼。
不知何时湿了眼眶,再醒时,已然风干。
未来,她不知是要用何种方式面对他,安家与他的杀母之仇怎共戴天?
她心里的思绪翻腾不定,她找不到最好的办法,甚至连日后要怎么与他相处她都不知。
昔日她只觉他年少老成。今日得其缘由,才知他这么多年承受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沉痛。
月下玉阶缓缓归。
屋内早已焚好的暖炉的热气氤氲着扑上脸来。只见那寥寥雪色轻烟从盖顶的祥云铜口中悠悠溢出,温暖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洇满殿内的每一个角落,熏在紫烟罗帷帐上,轻轻撩来,散发出宁心安神的玉脂飞香。
第二日清晨,她便被夜连城唤去了,说是丞相薛珏已将事情的真相查出。
安玖歌见夜连城精神好多了许多,那颗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倒是她,一进门就让夜连城瞧出了不对劲,他轻咳两声后缓缓启口:“王妃的眼睛是怎么了?”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早上急着来见他也没看看自己容色,定是昨晚睡得晚,此时怕是像只熊猫了吧。
她从丫鬟手里接过金盏琉璃药碗,“你啊,就先管好你自己吧。”
她舀起一小勺正欲往夜连城嘴边送去,他愣了神,迟迟未肯张口。良久,方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也知自己从未对他这么温柔过,这样确是有些略显唐突。她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毕竟是安家欠他的。
她对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情感,只是,她希望他心中的那块寒冰可以日渐融化。她单纯地希望他活得快乐一点。
安玖歌举得手有些乏了,却还是和颜道:“王爷,您再不喝汤药凉了就该失了药效了。”
他凑上前去,下唇抵着银勺,一滴不洒地落于口中。
灵枭稳步进殿,上前来报。见婢女们都在,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又见安玖歌坐于夜连城的榻前,只好倾身上前,刻意避开她。
正欲开口,夜连城将他推开,幽幽地望着他,“灵枭,她也是你的主子,以后的事情都不必瞒着王妃。”
他这么说,安玖歌倒是心下一颤。他对她越好,她越会觉得过意不去。
如此,她在剩下的不到一个月里,如何救得那四姨娘呢。
她站起身欠了欠身子,“妾身还是先行告退吧。”
“站住!”
他厉声喝住,继而又摆出了那张冰块似的臭脸,“本王既然让你留下,你就听着,跑什么跑。”
这天底下还真有这样的人,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她只好重又坐回他的榻前,“好了灵枭,你可以说了。”
灵枭半信半疑地凝视着夜连城,见其冷眼瞟了一眼自己,终是定下心来。跟了他这么些年,哪些神情代表什么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恭喜王爷,昨日之事全然在您的掌控之中。皇上已定了太子的罪,至于如何惩治,这几日应当就会下来。”
安玖歌一惊,“太子?”
昨日若不是太子及时赶到,恐他二人都有生命之虞,夜连城为何要恩将仇报,嫁祸给太子。
他悠悠然道了声是,似乎他们说的那件事与他毫无干系一样。
安玖歌已然明白夜连城是找了太子为他背的这个锅。
她的口气有些质问,脸色已是不大好了,“你为何要这么做!他可是你的亲哥哥!”
夜连城冷笑一声,“帝王家如何能顾得兄弟情谊。”
她痴痴地摇头,“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曳过她的领口,许是受了伤,动作有些吃力,“你要是心疼他你就去找他,看他会不会让你当上太子妃,还赖在本王这里作什么!”
他真的就是个疯子,永远在扭曲别人的意思。她和太子清清白白,他非要将他二人扯到一块,若是在原来,安玖歌定是很生气。可昨晚听了灵枭叙述的他的故事,又念在他身负重伤,她不想与他过多计较……
她解下他扣在自己领口的双手,轻抚着他胸膛的伤口为他顺气,见他缓和了许多,又扶他躺下。
“还受着伤呢,就莫要生气了。你既不愿见到我,我就不留在这里碍你的眼了,请王爷好生休息。”她从未对一个人这般细语温存过,那种声音仿佛低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