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初见(1 / 1)

“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怒气?”辜七语调平和的问她,“不服气?”

罗绛容紧咬着牙,深吸了口气才低声道:“绛容不敢。”

辜七抚掌轻笑,“能识时务,很好。需知道你这会让我消了气,总好过让我带着这口气回了京。”她余光瞥见罗绛容的肩在微微颤动,像是竭力忍耐。可先前她不知道辜七身份的时候,就是做足了仗势欺人的架势,这回不过是辜七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罢了。“旁的也不必了,你就跪在门那处,等什么时候我消了气,你什么时候起身。”

罗绛容不可置信的望着辜七,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

“怎么?又不服气了?”辜七饶是好笑的挑眉,她自己病得头重脚轻,实在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笑多么肆意绝艳,犹如雪霁初晴、天光乍现。

罗绛容不吭声。

“还是……觉得你先才冲撞我不该跪地赎罪?”辜七见她半晌不语,有些失了耐心,一面说着一面皱了皱眉头。加之实在是不舒服得紧,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头略生出了烦躁,更想着快些了结才好。

挽玉见她身形摇晃立即扶着去床边,“小姐快歇好了,别为了这些烦心。”

辜七眼皮发沉,果然不再理会罗绛容,重新躺回了躺床上:“去把舱门关上,我觉得有些冷。”说这话,她语气又软得不成样子了,尾音微微拖了拖,很有撒娇的意味。这实在是因为辜七晕的七荤八素,还未能完全清醒,若是她清醒着,在这情况下必然要端着县主的架子不放,决计不会转个身就流露出软弱来。

挽玉先去关了半扇门,又斜眼狠狠瞪着杵在门口的罗绛容,”罗小姐这么挡着不让,难不成是想要让我家小姐的病再重些么?“

罗绛容脸色青白,她心里明白今儿是怎么都逃不过去了,一狠心屈膝跪了下来。她如今是因为辜七身份比自己高才跪的,可再要让她说那些服软讨好的话,她是宁可死都不愿意说的。罗绛容心里难受至极,想到他竟也不帮自己,更是委屈的想哭。

辜七也不论她心里头是不是真的服了,总之此刻她在那跪着就稍稍顺了自己心里的气。

“拿些水给我。”辜七舔了舔干涸的唇,再不去想旁的,用过直后眼皮沉沉,又睡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稍稍发出些响声,伏在床边的挽玉就已经惊醒了,轻声询问起来。

辜七见她眼下乌青一片,知道她定是守了一夜没敢合眼。

挽玉认死理,铁了心要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家小姐旁边。其实她的心思再好揣摩不过,那位罗小姐可还在那跪着呢,谁晓得会不会忽然起了报复心。

辜七也将目光挪了过去,见罗绛容仍然跪在那,脊背挺直,头稍稍别向另外一边。她现在脑子清明了许多,拧眉回想着昨晚的情景,静默片刻后也约摸猜出了前因后果。

这位安夷将军家的小姐怕也是因爱生恼,偏不巧让自己撞上了。

情爱障眼,辜七就是深有体会,这时见罗绛容肩头微微耸动也很有触动。

“你走吧。”

辜七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可乍听起来却别是风情。挽玉大敢吃惊,很不理解小姐为何这样就放了她。

而罗绛容闻言后终于回过头,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的。她看了看辜七,也不吭声,又默了会才扶着门框站起,步伐蹒跚的往外面去。

“慢着——”

罗绛容骤然回头,继而惨淡一笑。是了,这位出身镇国公府的蕴璞县主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就放过自己?呵,反正她是不信的。

而辜七已经在挽玉的帮扶下坐了起来,她指了指罗绛容手里的东西,眼眸黑亮,缓声道:“你把它留下。”

罗绛容有些迟缓的的低下头,看见那头所指的正是那条她不离身的鞭子。罗绛容紧了紧手,她不肯放下,可又不敢拒绝。

“你瞧,它这会又不能护着你,你拿着它又有什么用?”辜七问。

罗绛容紧皱着眉头,可等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里头又好像藏着别的玄机。她抬头看向辜七,面上闪过疑惑。

辜七叹了口气,为着自己动的这么点恻隐之心又开口解释道:“倘若你这根鞭子能不论什么人都一样对付,也就罢了。可你不过是仗着身份横行,只消遇见个身份地位高于你的,便只好低头了。可见这东西于你,实在没什么用处。”

“……”罗绛容愕然,只觉得这话好似有几分道理,可她琢磨不透辜七的心思,不知她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不过转念又觉得——她不过是羞辱自己罢了。

罗绛容羞愤难当,丢了手中的鞭子去地上,哭着跑了出去。

“小姐!她竟然……!”挽玉气噎,这人也太不识好歹了。

辜七示意她就此打住,倘若这位罗小姐不思反省,今后还有她的苦头吃。雍州有她那将军爹护着自然可平安无事,可难保没有她出雍州的时候。

眼见天快大亮,辜七半威半哄的催促挽玉休息,可后者近来胆子日渐肥了,竟然不予理会,反而缠着辜七问:“小姐怎么会认出她来的?”

要说辜七能认出罗绛容,还真是凑了巧。前两年滇南上供了一块鸡血红的玉石,通体莹润,触之生温,后来宮里命巧匠雕了一对双鱼佩。其中一件在辜七这,另一件就被赐给了当时平乱有功的安夷将军。

辜七先是认出了罗绛容腰间佩戴的此物,后才猜出了她的身份。

挽玉听完才恍然大悟,又道:“她先前喊那谁三哥哥,我还以为那人定是要护着她的,怎么后头却没见着人了?”她顿了顿又道:“这船的主家心善,也不是那一味护短的人呢!”

挽玉悄悄长吁了下,仿佛那什么人没护着罗绛容,就是没跟她们为敌一般。

“什么那谁,你也敢瞎评论,他恐怕是……”辜七起头还有几分笑趣,话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脸色也变了变。先前她没去想,可不消多费心思那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就跟一座大山似得搁在前头,辜七真是想绕都绕不开。

“小姐?”挽玉只当她是哪里不舒服,紧张了起来。

辜七摇了摇头,外头却正巧有人轻扣了两下舱房木门。挽玉出去片刻,折回来时手中端了托盘,上头搁了只冒着热气儿的碗。凑近了一看,辜七就让那浓浓的药味冲得七荤八素,“快端远些,怪难闻!”

挽玉可是十成十的忠仆,于这事上不退半分。

辜七拿这一根筋的丫头没办法,只好迂回着道:“那你先搁在那,我过会再喝。……我想着要先去当面谢谢这船的主家才好。”她这样说,人已经下了床,挽玉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去打水让辜七洗漱,可口中仍然忍不住的抱怨,“小姐正病着,为何不缓缓再说?这事又不急在一时的。”

辜七义正言辞的纠正道:“怎么不急在一时,这是最紧要的大事。”为此,辜七也很无奈。真叫认识了“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这两句话。

她自己才仗势教训了罗绛容,倘若此时不去拜见那人,岂不是要落了人口舌。如果简简单单是口舌也就罢了,可她前世魂魄游荡在世间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这位韶王殿下同沈括分庭抗衡的。后来的沈括权倾天下,若说还有什么人是他需忌惮的,那就只有韶王了。

辜七自觉如今是触了沈括的逆鳞,也再不肯去他跟前服软,那只能对这位韶王殿下多多示好了。她虽然先前行事鲁莽了些,却总也不至于蠢得没谱。倘若将裴池和沈括一道得罪光了,那她日后如何会有好日子过。辜七这时有些懊恼昨儿夜里的行径,怀疑会不会给这位韶王殿下留下一个嚣张跋扈的印象。

兰涧过来领着辜七上了二层,驻足在舱房外轻轻的唤:“王爷……”得了准许之后才开了舱门让辜七进去。

舱室宽敞而明亮,两侧窗户都半开着,清早江面的清爽之气叫人精神浑然一阵。

辜七略垂着头,屈膝欠了欠身,“见过王爷。”她今日一身冰蓝色的罗纱裙将身段衬托得腰肢纤纤,而黑缎似的长发仅仅是用一根亮蓝色纱带束于脑后,极为简雅。辜七虽是容貌极美,可平素穿戴华贵,终究让人觉得是花团锦簇,而今日罕见的露出了几分出尘绝然的空灵之色。加之她雪白的脸颊透着病态的绯红,漆黑的眼眸蓄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如何不叫人看了心下恻动。

桌案后的裴池驻了驻笔,目光停顿了片刻后开口:“你怎么知道是本王。”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十分清冽。今日只穿了寻常锦袍,却依然面如冠玉,风仪卓然。

裴池自幼便封王去了藩地,在他记忆当中自己跟这位蕴璞县主并未有过照面。不过,这不妨碍他对辜七如雷贯耳。

“恐怕这世间能让罗绛容喊出“三哥哥”的,恐怕也只有王爷了。”辜七轻声细气的如实回道。说完之后又觉得……应该再添一些溜须拍马的词才算好,毕竟这些话谁听了都不会生厌。

要知道上一世自己跟这位王爷颇是有些渊源的。然而辜七自觉是不好的渊源的,所以这会她对着韶王,很有些负罪心理。

裴池很是随意的点了下头,垂眸沉浸在案上的文书上去了。

辜七很是耐心的等了片刻……又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才偷偷抬起头,好像韶王殿下都忘记自己这么个大活人了。

这会真是站也不是,退也不是,辜七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恰这时,韶王抬起了眼眸,看见的正是辜七盯着自己舔唇吞咽的动作……

“……”

“殿下,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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