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百三十三章垂帘(二)
我们女人虽然一不能上战场,二不能坐朝堂,可也总些倚仗才是。”吕媭道:“姐姐,当年你嫁刘邦时他待你如何,这些年他又待你如何。眼睁睁看着你这些年过得这么辛苦,难道我还不知道为自己留些后手?”
“男人有几个是不贪慕姿色的。我当年嫁给樊哙还不到十八岁,他爱我貌美,自然处处让我。可日子长了,我终有年老色衰的一天,不提前做些准备,难道要等着做下堂妇?”吕媭冷笑了一声:“姐姐,我府里那几个侍妾都是我亲自挑的,我若不点头,你以为她们就敢给樊哙生儿子?别看她们一个个比我年青,比我好看,可我要她们生她们就生,要她们死她们就死,樊哙他连半句话也不敢讲的。”
我淡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心下倒也佩服自己这个妹妹驭夫有术。说起来樊哙惧内在汉军中早有风声了,可是吕媭比较聪明,大多有外人的场合相当给樊哙面子,所以大家虽然有议论,却也没什么凭据,只是看樊从来不入花柳之地,这才常常拿他开玩笑。
但是所谓驭夫之术,其实也要看被驭的对象究竟是谁,要看对方心里究竟想不想被你驭。
吕媭之所以把樊哙管得服服帖帖,说到根上,还是因为樊哙心里爱她,所以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的受她管束,若换一个人,只怕早就要爆发家庭战争了。而我和刘邦之间这种复杂到已经无法用语言解释的感情。更不是他们夫妻所以相比地。
只能说,吕媭嫁给樊哙,本身就是她的福气。
天底下哪有永远不变地人心。
我们兄妹四个,当年只是一个乡下富农地孩子时,男孩子的喜欢舞枪弄棒,女孩子喜欢做生意赚钱,虽说离世人所说地乖孩子有些距离,但兄妹间的感情却是难得的好。可随着时光的流逝,人大了,地位变了,利益诉求也变了。慢慢的,痕裂也就隐约出现了。
大哥是吕家的族长,他要在军中站稳脚跟,不仅需要我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还需要一大批出身吕氏的基层将领的支持。可偏偏吕家并是一个大氏族,捡捡扒扒也翻不出多少精英来,滥竽充数之下,只得把一些素质比较差的族人也收进麾下。
我很清楚吕泽这么做是想在刘系的军队里还保持吕家的系统,毕竟当初刘邦从彭城溃败时,是靠着吕家的兵马重新起家的。现在刘邦富有天下了,吕家人在军中的影响力却愈见势微。
这世道上,拳头硬的才有话语权,掌握军队的人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吕泽在几年的战争中对这句话体味得无比深刻。所以不管是谁动了他的兵权都会引起他的警觉和反抗。
但恰恰也就在这点上,吕泽和我必然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因为在刘邦死后,我第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就是收拢兵权,不管是刘家的、吕家的、还是那些诸侯王手上所掌握的。枪杆子握在别人的手里,就仿佛头顶永远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让人坐卧不安,哪怕掌握那把剑的手是我的大哥。
只是我还希望着这矛盾不至于严重影响到兄妹间的感情,希望能和吕泽解释清楚,失去兵权对于吕家并非一件坏事。因为对权力的追求是永远止境的,吕家人如果掌握了足以改朝换代的权力,那么他们不造反也不可能了。而最终结果必然会是刘吕之间某一个家族的覆灭。
造反,就像是山底的人要往山上冲,注定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我清楚知道刘家没那么容易会倒台,已经成为皇族的他们因为这重身份而在大义上永远占着先手,吕家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把刘家扳倒。更何况刘家现在的代表是如意,是我的儿子。
造刘家的反,就是造刘如意的反,就是造我的反。我怎么能够允许!
在真实的历史上,吕家人掌握了长乐宫和长安城内外的兵力,最后还不是被人干掉了。如果在我活在世上的这些年里,能够努力化解刘吕两家的仇恨,让吕家淡出政治的风口,让政权顺利交替下去,或者历史上的那一幕不会发生,吕家的后代能和大汉朝所有普通百姓一样生老病死,平淡却幸福。
只是这些我说不出口,即使面对着的是我的妹妹吕媭。
吕媭也叹了口气,道:“姐,我眼里可没什么吕家,我只知道这世上只有咱们四个兄妹是亲的。其他人的死活关我屁事。我刚和你说想通了,是真的想通了。姐姐你好了,自然会顾着我们,那就三个都好,姐姐你若垮了,哪怕大哥做了太尉,咱们兄妹也落不了好。”
“所以,我昨天就去见了陈平。”她冷静地道。
我却惊得半晌没有作声。
在我印象中,吕媭不过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女性。她儿时在家只是粗粗读了些书,后来嫁了樊哙这个大老粗,多少年闭门在家相夫教子,虽然驭夫有术,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可对外面的事却很少过问。所以每次姐妹相聚我也都自然不提朝廷上的那些纠葛烦扰,只是聊些儿女趣事家常里短,图个开心罢了。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也通常与吕泽和吕释之两人议一下就算了。
所以基本上,吕媭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存在过。
谁料到她竟突然做了这样的一件事。
一件很小的事。也可能是一件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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