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你在担心他?”郑钰走到尹玉麟身后的时候,尹玉麟已经站在窗口盯着在院子里苦练的狄望春半天了。
尹玉麟回过头,看了看郑钰。“小春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拼命的练习,他这一次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月鸣双剑不可能这么快就与他形成默契,如果小春不能亲自了结了这一次的事情,不知道他还要消沉多久。”
“小小,春。小春,他很想赢吗?”郑钰很不习惯他们对狄望春的称呼,小春,太过亲昵,从他口中叫出小春这个名字,很生涩。
“一定是。”尹玉麟看着狄望春练了一晌午,“小春中午连饭都没吃,一直都在琢磨着如何与他的月鸣双剑达成默契,如果今晚他不能施展月鸣双剑的威力,他和禹桀会有危险,而且,小春也会觉得很挫败吧。六年前他真的太小了,遇到那样的事情会躲起来,也是本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恶灵撕碎,谁又能真的感受到他那一瞬间的绝望呢。”
狄望春很想为他父亲报仇。
“为什么,他,和你们不一样。”郑钰看着狄望春练功,无论是剑法的娴熟程度,还是身体的协调性,甚至是对招式的掌握狄望春可以说是,没有一项可以做得特别好的。
和青坞城里其他的人不同,狄望春实在是,太狼狈了。
“小春的志向,本来就不是接替狄家的事业,不是继承狄六叔的衣钵,成为狄家的继承人。”尹玉麟淡淡笑着,与郑钰说起这些竟觉得有些苦涩,“小春很喜欢唱戏,站在戏台上他就会觉得很开心。从小,他就是最不听话的一个孩子,无论狄夫人怎么劝他,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小春的心思总是没办法完全地放在练功这件事上。他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偶尔会很调皮,可是跟我们的感情都很好,我们很宠着他尤其是禹桀。小春的胆子很小,他小时候很害怕走夜路,怕鬼,狄六叔为了训练他的胆子,把他丢在山里,等到天亮去找他的时候,小春早就吓晕过去了。”
郑钰听着尹玉麟娓娓道来,竟莫名地有些想笑,可他僵硬的动了动脸颊,却没有笑出来。
“小春平日疏于练功,可他是狄家唯一的孩子,注定要继承狄家一切的,狄夫人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后来狄六叔每次出门办事情,都会把小春带在身边。六年前,那本来一个预计中再简单不过的小案子,狄六叔和我们约好,会置办年货赶在二十七回来。可是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等到狄六叔,禹桀和我都觉得要出事,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狄六叔已经遇害了,茫茫雪地上,狄六叔的尸体被恶灵撕成了一块一块的,满地都是血,满地都是尸块”尹玉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亲眼见到身边的人被如此残忍的杀害,那是头一次,“小春趴在地上昏迷过去,他手里,还揽着狄六叔的尸块,在他昏迷之前,一定很努力的想要把狄六叔拼凑到一起我把小春带回青坞城,禹桀找了个大箱子,把零散的狄六叔带了回来。”
“小春他当时,躲,躲起来了么。”郑钰有一点点心疼狄望春这个孩子了,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在至亲遇害的时候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之后的这些年来,他该多么怨自己。懦夫
尹玉麟默认了。他们在小春昏迷的地方不远,发现了一个坑,上面还搭着棚子盖着雪,是故意掩饰起来的。坑里放着狄六叔已经置办好的年货,可以想得到,狄六叔让害怕的小春躲在坑里看着他是如何除掉恶灵的,没想到,却被小春亲眼看着恶灵将他撕碎。“那年春节,使我们过的最凄惨的一次了,狄夫人很可怜,狄六叔死了,小春却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是一样的胡闹,一样的不争气。一夜之间,狄夫人好像老了十岁一般”
尹玉麟忘不掉,狄六叔下葬之日,狄夫人斑白的两鬓。
一下子,什么都垮了,整个狄家都压在了狄夫人一个弱女子的肩上。
“他们,不容易。”郑钰说着生僻的字眼,来表示他对狄家的同情。
尹玉麟细细回味了一下郑钰所说的不容易,笑了。“你觉得小春能行吗?”
“能。”郑钰几乎没有半刻的犹豫,脱口而出。他对狄望春充满了信心,认为狄望春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的,“小春,小春的眼睛里,有杀气。”
六年了,六年的时间并未耗尽他的勇气,而是将一个璞玉般的小男孩一点一点的雕琢成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
“你不担心,你自己吗?”郑钰也看得出来,尹玉麟能够逃出来,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要娶陈家那位小姐的,即使陈家那位小姐看起来很喜欢他。“你,喜欢别人吗?”
垂下的目光,隐去了无奈和悲伤,干涩的喉咙,吞下了所有的委屈,“我这种人,不配喜欢别人。”
郑钰蓦然地看着他,不明白尹玉麟的意思,他说,他这种人?
不配喜欢别人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既不喜欢那位陈家小姐,也不喜欢那个叫住心兰的姑娘吗?
翻起的睫毛下,一双眼睛黯淡下去,和郑钰记忆里那双原本清澈恬静的双眸竟然渐渐吻合了郑钰心里突然紧张起来,别过头去,这种心情的变化让他无所适从,一举一动都窘迫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一回事。
和尹玉麟站在一起的感觉,竟然那么熟悉。纵然失去了记忆,可心底的痕迹却依然留有印象。一个本该与那个叫玉棠的女孩子重合的样子,却渐渐地,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尹玉麟好像,还那么的理所当然。
“处理完这件事情,回去青坞城以后,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逼你一起来的。”尹玉麟好歹还算是理智,尹家和陈家之间的事,把郑钰牵扯进来反而麻烦,索性他一人承担下来,大不了挨上太夫人一顿罚,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