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孝陵正悲感之时,听得旁人感叹,抬眼朝左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着黑色祥云金边束装的美公子。那公子察觉,亦是转过侧脸,与陈孝陵对视一笑,欲言并未言语。
陈孝陵却先开了口,道:“公子有此悲叹,却有不同金陵贵子之风。”
金陵城中的权贵之后,多意娇淫奢,飞鹰走马,像此公子这般,却是少见。
“公子谬赞了,在下虽长居金陵,却并非金陵人,在下是北秦人士。”
陈孝陵凝神又多看了一眼那公子,样貌的确与江南略有区别,服饰不似南方人般尚艳,以黑单色为主,再加上那祥云的图案,并非寻常人才得以穿戴。他心念一动,想到了一个人,道:“北秦在金陵城中像公子这般的人本就少,看公子穿着,又似王贵,如果在下猜的没错的话,应北秦三皇子秦筱是了。”
“都听闻南阳世子博才多学而又不拘泥世俗,今日一见,倒是真的了。”
陈孝陵的身份被秦筱看出,倒是吃了一惊,今日束装出行,不曾露出半点身份,他又怎么知道的?
“公子喜茶,最爱凌春,又值秋去冬来,红茶温脾,世子畏寒,衣袖略长,领有沿帽,世子进京,又有谁人不知。”
陈孝陵这才明白,想来那酒楼小二也是看出自己的身份,本想低调一些,但达官贵人,坐商利贾都已提前做好了准备,不得不说,金陵城消息灵通。
当然,这也实属正常,谁让自己有个谁都得罪不起父亲呢!
“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秦筱嘴角清扬,含笑以对,随后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双手递上,说道:“初次见面,不成敬意,望世子笑纳。”
“此为何物,如此奇香?”
“此香囊中含有叶零花,是生长在北秦避幽谷的一种奇异的花草,此地冬热夏凉适其生长,因此其他地方并无此物,它的花香具有镇痛、宁神、驱寒的功效,世子寒喘,花香对世子来说,有莫大的助益。”
“三皇子,如此贵重之物,孝陵受之,恐为不妥吧。”
初次见面,秦筱慷慨,陈孝陵却不敢夺人所爱。
“世子收下便是,此物在我这儿也是闲置,况且,我在金陵并无朋友往来,今见世子,甚是倾心,不知世子可否交我这个朋友?”
陈孝陵听罢,盛情难却,不再推脱,收起香囊,拱手道:“秦兄话到此处,孝陵先且谢过了,他日有用到孝陵之处,必当尽心。”
秦筱点头示意。
不多时,又一场《淮安夜》开唱,两人听了听曲,把了些闲话。期间,台上那名青衣戏子格外惹人注目,正是上一场自刎的戏子。
听秦筱说,那名戏子是这金陵城出名的青衣,人称柔羽。
秦筱在中午时分,临时有事走了,陈孝陵和秦叔看到结束才去吃饭。
吃饭之时,正值酒楼人满,上菜较慢,闲着无事,陈孝陵忽然想起台上那戏子,着实另令他倾心,就想见上一见。秦叔了解公子心中的想法,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去了柔羽的客房。
秦叔去了多时才回,身后跟着一位女子,身形看着像似那位戏子。卸了妆容的柔羽虽比不得台上那般美艳,却依然眉目清美,如沐春风般纤柔。
只见她上前一步,行礼道:“小女子柔羽见过世子。”
“姑娘不必多礼,请坐。”
“柔羽身份卑微,不敢妄坐。”
“无妨,这里并无外人,姑娘不必担虑。”
柔羽这才放下心来,坐到桌前。
陈孝陵又仔细瞧了一番,不由拍手叹道:“姑娘长的好生标致,西湖之美也比不得姑娘那双灵动眼睛。”
说着话,陈孝陵又定睛看了个仔细。秦叔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胸中却是有微火。世子哪样都好,就是有些贪欢玩闹,临来前王爷特意叮嘱他要看管好世子,莫要被着金陵的烟花巷柳迷了去。眼下,看世子的样子,是要对这伶人女子有些情意。这是万万不能的,世子爷身份高贵,如何能沾惹这些庸俗女子。
此事过后定要与世子说道一番,不然惹出事端,他是担不起的。
世子一心停留在那女子身上,没有多注意秦叔的脸色,指着柔羽头上的那只银钗子,道:“这钗子有些别致,不像凤钗,又有些鹰的样子。”
柔羽莞尔一笑,没想到世子对这钗子如此好奇,于是解释道:“是前些日子,我在西街一家摊位买到的,当时见那摊主年迈,而这钗子又有些特别,就买了下来。”
“如此,哼哼,倒是柔羽姑娘心善了。”
陈孝陵说着话,又品了一口茶。店家小二送来一些点心,世子端着递给了柔羽,走近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奇香从她的衣服上散发出来。
陈孝陵从小体寒,常以汤药补之,故而对花草的味道能分辨的很清楚,适才只是一闻,却发现那个味道,和自己的香囊是一样的气味。
“柔羽姑娘,你身上的香气可是叶零花的味道?”
柔羽被他一问,稍稍愣了下神,随后答道:“前些日子,睡得有些不安稳,正巧秦筱公子听闻,托人送来些叶零花的燃香,每日熏几次,着实好多了。”
“原是如此,秦筱公子倒是贴了心啊。”
两人一阵欢笑,此时一些饭菜上了桌,陈孝陵叫了秦叔一起坐下吃饭,秦叔一声不吭,闷闷的独自咽着白饭,心中一阵郁闷,满桌的特色菜品也无从下口。陈孝陵只是瞥了一眼,并未理会,秦叔年纪虽长,有时行事却像孩子一般。
“世子,这金陵的饭菜吃的可还顺心?”
“金陵距南阳千余里,口味各有不同,不过,南阳有一物却是金陵比不得的。”
“何物?”
“淮水,淮水清凉甘甜,做起饭菜又是爽滑入口。”
“听世子一说,我倒是想去那南阳尝上一口。”
“过些时日,我便要回南阳,柔羽姑娘若是想去,随我前往便可。”
两人一来一往说的甚是欢畅,只有秦叔在一旁默默的忍受着。过了一会儿,他有些赌气,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借着如厕出去了。
陈孝陵见他出去,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姑娘自小在金陵长大吗?可还有家人?”
柔羽听闻,一道心酸,眼睛忽的一下变得湿润起来,只是她强忍了一下,道:“柔羽自小在金陵长大,戏班姑姑说,我的父母多年前遭瘟疫病逝,托她抚养我成人,前些年戏班姑姑也病逝了,如今我已没了家人,只在这万福楼谋一口饭吃。”
说话之间,眼泪又不住的落下来,但她依然嘴角含笑,想来这些年的心酸都只是一阵烟云而已。
这最底层的人向来都不会得到同情,陈孝陵除外,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随口一问,不想却惹得一阵心酸。
柔羽似乎看出来陈孝陵的心情,安慰道:“世子心善,也不必为柔羽心伤,日后,世子造福一方百姓,才是我等的幸事。”
确如她所说,陈孝陵是南阳王之子,南阳王百年之后,他必然要承袭南阳王之位,南阳能有这样的明主,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
“这是自然。”
茶壶中的水凉了,店家小二又来添了一壶。又过了些许时间,两人说了些金陵的奇闻异事。戏班的杂役来寻柔羽,这才散场。
陈孝陵再回去的路上,见到秦叔一言不发,闷闷不乐,也没有理会他。回到府院,大门装上的牌匾,世子心情大好,将秦叔叫到书房,想与他说说今日之事。
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秦叔一到书房,自己先说了起来。
“世子,你今日是否对那伶人有意?”
“嗯。”
公子只是看着他点头。
“世子,临走前王爷可交代过,金陵是是非之地,不许你在金陵沾惹花柳。”
“嗯。”
“世子,今后定要断了那个念头。”
“你说完了吗?”
听着秦叔一肚子苦水倾吐,陈孝陵只是听着他唠叨了一番,当他问起话来,秦叔怔住了,刚才自己虽然有些情绪,但世子也不必反应如此吧。想来是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于是他稍稍低下了头。
“秦叔,你说的没错,我是南阳世子,做事自有分寸,不会做出荒唐之事。”
话说此,秦叔心中大石放下,世子话锋一转,说道:“秦叔,你不觉得柔羽姑娘有些眼熟?”
秦叔本是习武之人,事无巨细,摇了摇头,并不知道世子所指,世子提醒他道:“我觉着这柔羽姑娘有些像庆婶。”
庆婶……
秦叔脑海中想了一番,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喊道:“公子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像,尤其那眼睛……如出一辙。”
庆婶是南阳府的一个佣人,十六年前,从北方逃饥荒被南阳王收留。因为做事心细,被派到世子身边掌管起居。小时候,世子偏爱听戏,庆婶又曾学过几年,经常为世子吟唱。几年前,听庆婶说起,她还有一个女儿在逃荒中走失,据说是被卖到了戏班,所以今日看到这女子与庆婶有些相似,便多了几分留意。
只是那女子脖颈之间却无那半块玉珏。
第一个重要人物出现,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