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都,太师府,正厅。
一灯如豆,有一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一副高悬着的画前。
这副画,画的是一副山水。
这画虽然画得好看,却也无甚出奇之处。但这人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画前,很长的时间内,中年剑客与白霆英都不敢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轻轻笑了一声。
“有趣。”
他一开口,白霆英顿时觉得压力大减,然后他急忙说道:“太师,现在怎么办?”
“轩靖公主已得楚王之令,亲率白龙卫追杀。我们是否也该行动?”
太师呵呵一笑,道:“无踪,莫要再让本座失望了。”
他的意思,中年剑客瞬间便明白了。
厅外,一个身姿雄伟的壮汉,看到中年剑客和白霆英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萧师兄,太师的意思?”
中年剑客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反而是跟在他后面的白霆英解释了一番。
叶初尘,还是逃了?他心中之惊讶,又多了几分,早在郢都外那场交手,他就已了解得七七八八,所以罗网之中,不仅有剑绝萧无踪,白霆英,以及三大弟子,居然还是被他跑了。
现在,他甚至跑出了郢都。
壮汉的眼里,已透出深深的忌惮与杀意。
一阵风吹过,厅内的灯火闪烁,萧太师的身后,便多出一条人影。
那人也在观看着悬挂的山水画。
忽然他说道:“怎么,昔日的踏月楼主,坐久了太师的位置,就淡忘了江湖吗?”
萧太师此时方收回目光,道:“独孤玄,久违了。”
此人,赫然是不久之前古越剑冢与风神秀一战的剑宗独孤玄。
“真正的武帝墓,你是否已找到了?”
萧太师依旧云淡风轻:“剑宗莫非已迫不及待要得到那倚天神龙?”
这四个字甫一入耳,独孤玄就有些心动。也许当今江湖上,很少有人听说过“倚天神龙”的名号,但在一甲子岁月前,有谁不知武帝手中这把至高无上的神剑。
“只可惜,还差了一把钥匙。”
“那把钥匙,在谁的手中?”独孤玄不禁问道。
萧太师嘴角露出几分玩味之色,道:“幽梦楼!”
这三个字一出口,独孤玄才想起了什么。半年前,洛阳盘龙顶争锋,顾南枫,洛轻烟,萧太师,三人已分别得到了一物。如今,顾南枫已死,那他所言之钥匙,莫非就是那些东西?
幽梦楼的钥匙,又该怎么得到?
。。。。。。
。。。。。。
淅淅沥沥的雨,在小河上下了起来。
叶初尘撑着一把纸伞站在船头,阿香则是坐在船内,低头思考着。
雨声,听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叶初尘遥望着茫茫天地,刹那间,竟有些茫然,偌大的江湖,他该何去何从?
他想过往南,也想过往北,南方可以出海,北方的晋国则是大楚也不敢妄动的地方。
可是不知不觉间,他选的,竟是东方。
也许在他的心里,只有东方,能给他带来安慰和安全感。
一夜风雨,一夜怅惘。
可是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命运。
命运不可捉摸,却常常开世人的玩笑。
吴楚之界,天荡山脚,江水之畔。
小船驶入,阿香已被一阵阵马蹄声惊醒。叶初尘拉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凭借着船外投射的余光,阿香在看清马上一队白甲银盔的骑士后,已是面无人色。
白龙卫!
这赫然是轩靖公主的亲卫!
就在他们冒出头的时候,无数声箭啸乍然响起。骑士已开始弯弓射箭。
他们的箭迅捷,有效,而且力度都不小,一箭箭飞射而去,转瞬间,已临近了小船。
叶初尘与阿香神色再变,这一刻,他们好似已躲不了了。谁知在这一刻,叶初尘忽然灵机一动,丹青剑转,不攻飞箭,而是去削这船底。
哗啦一声,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遁入江水之中。
嗡嗡作响的箭,霎时好像远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叶初尘的耳朵里忽然响起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箭下留人!”
是风神秀!
下一刻,一道水柱向对岸冲去。与此同时,千百刀罡剑气在这大江之上炸开。
无数的飞箭也被这雄浑的刀剑之气与水浪而截断了。
叶初尘与阿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风神秀!
顾朝雨!
周墨!是他们。
他们怎么来了?
也就在这一刻,叶初尘心中忽然一个颤动,他终于看清了那为首的白袍人!
她虽然一副军人打扮,但她的人,却是叶初尘最为熟悉。
怎么会是她?
就在他分神之刻,一缕惊人的寒意笼罩了他的身体,紧接着,水中冲起一道毒龙般的剑光。这一剑之狠辣,世间少有,正是那中年剑客的剑法。
然而这一剑,却没有刺在他的身上。只因这一刻,有人挡在了他的前面。
是阿香!
阿香的嘴角溢出鲜血之时,叶初尘终于回神,可在这失神的刹那间,他不由得又惊又怒。
他愤然出剑,剑上终于染了红色的血。中年剑客一声闷哼,顿时又回落水中,必中之一剑,居然被一个女人给挡了。
真是该死!
他虽有心再战,却不得不放弃,这江面上,已有四位与他同一级甚至还在他之上的高手,若不趁着有飞箭掩护,他想逃也逃不掉。
就在这个时候,风神秀又是一声断喝:“楚国真要撕毁吴越两国之间的盟约吗?”
这一声断喝,非同小可,竟是令那飞箭之势稍缓。
策马站在轩靖公主身边的一位骑士看了一眼白袍公主,见她沉重点头之时,才骤然发出一个手势,顿时这江面上如蝗虫般的羽箭消停。
下一刻,他策马上前,喝道:“白龙卫奉旨捉拿乱党,请诸位吴国的好汉,行个方便。”
顾朝雨一声冷笑:“乱党?按照规矩,无论何由陈兵疆界,都要告知两国君主,莫非楚国以为,吴王新政,根基不深,就能够不遵守吗?”
骑士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满脸阴霾的轩靖公主,也未说话,只是策马回到原来的军阵之中。
继而,这一队三百余白龙卫,竟往天荡山一侧而去,未行多久,又停了下来。
下一刻,他们竟然就地驻扎起来。
见此情形,风神秀三人瞳孔一缩,显然,他们并不会善罢甘休。
他同样瞧见那白袍首领,就是昔日娇柔的轩靖公主,可自从半月前不知谁传来的讯息,楚国郢都发生兵变,左右两大武卫军统兵之人,竟同时被楚王处死。他才有些心焦叶初尘的安危。这种性命交关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江之上,骤然变得平静,只有那分裂的小船,以及船上的箭矢在诉说着一刻之前的风险。
只是当风神秀将目光投在叶初尘的身上时,他的眼睛里,才有着出离的愤怒。
曾经一尘不染的白衣,已沾着点点红艳的鲜血,他的怀抱里,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就那么静静地躺着。
阿香!这个女孩赫然正是阿香。他又怎会不认得这个温柔的女子?
可在这一刻,他的眼里,竟也有些悲伤起来。原来叶初尘身上的血,是阿香的。他又豁然想起那自水中冲出的一剑,正是那一剑,刺伤了她。
可是这一刻,她好像一点儿气息也没有了。
风神秀正要走进,顾朝雨却拉住了他。顾朝雨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也许只有她才明白,这一刻的叶初尘,是怎样的心情。
一股莫名沉重的气氛就在这江岸无声地蔓延着。
风神秀的双眸此刻也泛起了湿意,他已不忍再看。
谁又忍心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