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个已乱成一片的忠义盟总舵,踏着皎洁的月光,不知不觉间,寒冰又来到了凌弃羽的墓前。
远远地,就看到那座孤零零的坟旁多了一个纤秀的人影。
他骤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竟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其实来此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洛儿。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是能够隐隐地感觉到,在经历了日间发生的种种事情之后,洛儿也许会再次到这里来,向她想象中的那位“不死”客,诉说她无法向其他人,甚至包括她的师父诉说的心里话。
犹豫了片刻之后,寒冰从怀中拿出那张银色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悄然走向了水泠洛。
他的脚步虽轻,却并没有刻意掩去响动,当水泠洛闻声转头看向他时,他便立刻停了下来。
“洛儿姑娘,果然是你!”他用凌弃羽的声音开口道。
水泠洛一见是他,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凌大哥!我以为你今夜不会来了。”
“我总感到他还没有离开,所以每日都会来陪上他一会儿,免得他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觉得孤单。”
听了他这几句颇有些伤感的话,水泠洛的眼泪不由掉了下来。
其实寒冰这话本是说得半真半假。
因为他知道他的凌大哥是个极为洒脱之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心中虽有牵挂,却仍会义无反顾地大步向前。
反倒是他自己始终放不下那份兄弟之情,总想回来看看自己的这位大哥。
当然,今夜他来此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洛儿。但是对于这一点,他自然是绝对不会说出口来的。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话竟会将洛儿惹哭,不由有些乱了手脚,暗骂自己不会说话的同时,只想上前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上一番。
可是脚下只向前移动了半步,他就生生地停在了那里,微微伸出来的手也慢慢缩了回去。
“洛儿姑娘,”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平静,“我们隐族人都相信,人的身体虽然死去了,但灵魂不灭。而且,他的一部分魂魄会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借着那人的双眼来看这世间的一切,看他所关心的人们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真的吗?所以你们隐族的武士才称自己为‘不死’?”
水泠洛的眼角挂着泪花,但眼中已少了些悲伤之色。
见到伊人这种宛若梨花带雨般的清丽芳容,寒冰不由倍感怜惜,终是在最后关头没能管住自己的心,走上前去,用掌背轻轻为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水泠洛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任他帮自己擦去眼泪,眼中竟突然闪过了一丝恍惚。似乎在不久以前,也曾经有一个人,用他的掌背为自己拭泪……
“萧玉——”
她猛地捉住了寒冰未来得及从她脸上收回的那只手。
寒冰的眸光顿时一暗,却并没有设法抽回自己被她紧握住的手,只是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洛儿姑娘,你认错人了——”
水泠洛闻言抬头看着寒冰,有些迷乱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但她并没有松开寒冰的手,而是抬起了另一只手,向寒冰脸上的面具伸去——
寒冰顿时心里一惊,忙用另一只手捉住了水泠洛那只业已碰到他脸上面具的手,同时沉声道:“请洛儿姑娘见谅,这面具实在摘不得!”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
水泠洛不甘心地想要挣脱被寒冰捉住的那只手,而她自己那只本来抓住寒冰的手也突然松了开来,再次试图去摘寒冰脸上的面具。
结果,她的另一只手也被寒冰牢牢地给捉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因为你太冲动,见过我的真面目之后,难免会在人前露出破绽。这样一来,将会给你我都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寒冰的语气极为严肃,因为事态严重,他此刻已顾及不了洛儿的感受了。
水泠洛咬了咬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过面具盯着寒冰的双眼,“这么说,我应该早就见过你!”
寒冰“呵呵”一笑,摇头道:“我刚从泉州来到景阳,你又如何会见过我呢?只不过我从此便要呆在这京城之中,难免会有与你碰面的机会,而白日里我又不可能总是戴着面具。
之所以不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就是怕以后真的见面时,你会忍不住显露出见过我的神情,从而破坏了我的计划,甚至还会暴露了我的身份。”
水泠洛不服气地噘了噘嘴,明显是不同意寒冰对自己的污蔑。
可不过片刻之后,她又忽然笑了起来,道:“不看便不看,反正今后我若真的见到你,一定会将你给认出来的!”
“哦?”
寒冰轻笑了一声,慢慢松开了水泠洛的手,“那我们不妨就来做个游戏吧。如果哪一天洛儿姑娘真的把我给认出来了,便扯一下自己的右耳,而我也扯一下自己的左耳。那就算是我输了,如何?”
水泠洛一听说要做游戏,立即童心大起,拍手笑道:“好啊!好啊!”
一边说,她一边抬手扯了一下自己小巧的右耳垂儿,问道:“是像这样吗?凌大哥?”
寒冰点了点头,竟也孩子气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左耳,道:“就是这样!”
水泠洛见状突然“咭”地一笑,“凌大哥你方才扯了自己的左耳,是不是就算认输了?”
寒冰顿时被她逗得哈哈一笑,“你这调皮的小丫头,竟然比我还要无赖!”
水泠洛听了,却微微怔了怔,实是想不起面前的这位凌大哥何时“无赖”过。
幸好她转瞬便记起了那日在思源客栈中,凌弃羽捉弄公玉飒容的那一幕,不由捂嘴一笑,道:“不过凌大哥你到时候可不许对我耍赖,明明被我认出来了,却故意不承认,不扯自己的左耳朵!”
寒冰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得意忘形之下的小小口误,好在并未引起洛儿太大的疑心,暗自松了一口气之余,他忙笑着接过她的话道:“我既然提出这个游戏来,自然就不会再与你耍赖了!”
“那——”水泠洛转了转眼珠,语声轻脆地笑问道,“那若是凌大哥你真的输了,该怎么罚你呢?”
难得见到洛儿如此开心,寒冰的心中也倍感欢欣,只觉这一生都应该这样哄着她,不再让她伤心落泪。
“这还不容易!若是我输了,便将我兄弟手中剩下的那把‘奔月’剑也讨来送给你,让它们凑成一对儿。”
水泠洛一听,更是笑弯了一双眼睛。她本是使剑的人,而且师父确曾教过她一套使双剑的剑法。到时候一对神兵在手,怕是就连那个公玉飒容也未必能打得过她了。
她在这里欢喜得不得了,却不知寒冰这小子也在肚子里笑开了花。
原来,他提出的这所谓的游戏,其实是隐族人的一个古老传统。
男女相悦,女方若是羞于表达,就偷偷在男方面前扯一下自己的右耳,而男方若是对女方也有爱慕之意,便要扯一下自己的左耳,算是就此许下了誓言。
随后,男方便要送给女方一样信物,也可称作是聘礼。而女方一旦收了男方的信物,那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双方都不会再反悔。
寒冰虽然明知自己现在绝不可能与洛儿在一起,但一想到能与她以这种隐族人的古老方式私定终身,就不由得暗自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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