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曲毕时,周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意犹未尽。望向那粉裙女子的目光里,哪还有半分轻蔑与不敬?只有敬佩与感叹。
葛叶两位长老也是嘴角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连续被打两次脸,他们已然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了。
某一刻,人群不约而同发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呼声,撼天动地。声浪回荡在这山谷间,造出无数的回音。
玄鸟收琴站起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向那些不相信她的人证明,也不是询问葛叶两位长老关于她是否通过的意思。
而是先转身看向了祁祁,秋水眸子有水润的眼波在窜动,嘴角微扬,笑靥如花。
不无邀功之意。
祁祁笑着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很厉害!”
“曲子好听么?”玄鸟笑问。
“很好听,”祁祁点头笑道。
“那就好。”
“咳咳,”这时,石台上的两位长老出声道。众人视线不由往两人看去。
“弹得不错,过关,”葛叶说道。
玄鸟眼中有着一抹喜色,对着两位长老施了一个万福常礼,说道,“谢过二位长老,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不不不,你该谢的人不是我们,”两位长老忙摆手道。
闻言,玄鸟微微一笑,她自是懂得两位长老言下何意,便转身看向祁祁,“祁祁,谢谢。”
祁祁说道,“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耽搁的。不必谢我。”
今天的这一场复试考核,到此便算结束。玄鸟一众合格者正式成为琴宗弟子,那些遗憾没能过关的,在当天便下山了。
山中一处木屋。
“玄鸟,如今你也顺利成了琴宗弟子,现在,我便可以放心地走了,”门外,祁祁已是收拾好行李,说道。
玄鸟错愕地问道,“这...这么快么?”
“有什么快不快慢不慢的?”祁祁笑道,“该做的都做了,是该走了。自那日我杀了南浔王家公子,南浔便再也容不下我们二人了。如今我将你带到了一个新的容身之地,在这,你可以专心精研你喜欢的琴道,还有诸多师兄妹交流,这里鸟语花香,一年四季景色都很美,是一个生活的绝佳之地。我便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玄鸟只是低着头,并不回他,也不看他,她的身上,隐隐有一种黑色的丧气在升腾而起,逐渐将她笼罩。
“跟你认识我很开心,这么多日的相处下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兰质蕙心,温婉娴淑,是我所见过的女子里最出色的之一。或许这么直抒胸臆有些欠妥,但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无半句虚假。”
祁祁这般说着,并未注意到身前的玄鸟肩膀已隐隐有些颤抖,她身下的草地上不停地有晶莹的水滴落在上面。
“好了。玄鸟,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祁祁问道。
接着一愣,才发现玄鸟耷拉着头,似乎连他方才的话也没听到。
“玄鸟?”他不由又唤了声。
过了片刻,当他再想唤第三声时,玄鸟已是自己抬起头来,看向他道,“我没事。”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祁祁又问了遍。
“没有,”玄鸟笑着摇摇头。
心里却是在说。
有啊,我当然有啊。只是这千言万语,我一句也说不得,因为你听不懂,你懂了也没有用。
因为你不是我的。
祁祁又看了玄鸟片刻,见她似乎真没什么要说的,便道,“既然如此,那多保重,我去了。”
玄鸟鼻子抽了抽,但还是强忍着酸意,说道,“嗯,再见。”
“保重!有缘再见!”
祁祁抱拳道,话落,不再看玄鸟,转身,飞身而去。
他的轻功是极好的,所以仅是一个飞掠便消失在了玄鸟的视线里。
可他不知道,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背影,却让这个女子毕生难忘。
玄鸟望着祁祁消失的地方,出神很久,随后轻轻地抽泣起来,越哭越凶。
“呜呜,祁祁,我好舍不得你,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哭着,渐渐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头埋在膝盖里。
“你闯进我的心里只需那一刻,可忘掉你我却需要一辈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你我花了那么多天的时间才走到这里,可眼下你离开我...”
“却只需一个轻功而已。”
“自古书生最薄情,那都是假的,剑客也很薄情啊。”
女子一直哭着,没有什么惊天动地,也没有什么毕生难忘。
就是很简单地哭着。
最简单的哭而已。
此时还是白天,风和日丽,山清水秀,偶有飞鹤掠过山谷间,叫声悠远。
然而,此间天地。
却自有一股散不去的悲意。
······
天玄省接壤江南省,位于江南省西部。与江南省一样,往北而行,便可抵达中朝省。是大唐的西南重地。
而在天玄省的极西南部,有着这么一座崇山峻岭。
此山高耸入云,深不见底,陡峭嶙峋,乃大唐七大名山之首——天机山。
而传说在山顶上,有一个名为天机阁的组织存在,极其神秘。
江湖中经常有一些名为天机榜的榜单在流传,上面囊括了许多常人不知道的武林高手、国色美人、天材地宝,并对其进行排名。
因为上面的排名有着一定的可信性,以及许多人确实按照这些榜单上的线索寻找到了榜上人和物。
渐渐地,众人便都相信了有这么一个名为天机阁的组织存在,而天机榜,也就逐渐具有了信服力。
但天机阁到底是否存在,则一直笼罩在一层模糊的纱幕中,无人知晓。
但这不影响无数人对其趋之若鹜,挤破头想要见一见这传说中的天机阁,如果能成为其阁下弟子,那自是更好。
于是,终年都有慕名而来之人攀登这座天机山,想登顶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天机阁。
眼下,在这半山腰处,便有着这么几个攀登的人。
一共三男一女。他们并非结伴而行,皆是各自为伍。身上携带着最好的登山器械,铁手铁爪。能够凿穿坚石,将身体牢牢地钉死在几乎是直线的山壁上。
天机山共有三百三十三丈高,直插云霄,高不可攀。
想要攀登这一座山,强健的体魄,非凡的毅力,坚韧的决心,上好的器械。
缺一不可。
而但凡缺了一样,便是坠崖而亡,粉身碎骨的结局。
眼下半山腰上的这四人,皆是携带了两副不止的登山器具,到现在,已经几乎全都用得残破,只剩下一副了。
望着已经是最后一副并且也残破不堪的铁爪,三个男子都面露苦笑,又不由望了眼底下的万丈深渊,再望了望头顶看不到底的山壁,心中一阵绝望。
三人见那女子仍是眼神坚毅地往上爬,浑然不怕手中的铁爪已然残破不堪,指不定哪一刻就会彻底破损得不能用,而那时等待她的,便是坠崖的噩耗。
三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连一个女子都比不得,便咬咬牙,继续攀爬起来。
罢了,都到了半山腰了,又能如何?
然而没爬几步,便有一人哀嚎道,“不行了不行了!太高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另外两男子不由看向他,而那女子仍是自顾自地往上爬,对外界的一切浑不在意。
那男子说着,便开始往下爬,好在下面有自己来时留下的爪印,以及前人留下的,所以下得还算顺利。不过往下瞧,难免会瞥见那黑色的深渊,像一头巨兽对他睁开血盆大口一般,不由毛骨悚然。
然而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因为若是不下,他必死无疑,他的铁爪,已经不能支持他再凿穿几次山壁了。那时没了铁爪,徒手定是无法攀爬陡峭山壁的,只有一死的结局。
而下去,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硬要恨,只恨自己当时不该头脑一热,要动这个攀登天下第一山的念头。
两个男子见这男子已经开始缓步下山,略微迟疑后,还是决定继续攀爬。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若是放弃,岂不前功尽弃了?
再一看那已经不知不觉领先了他们有一些的女子,一个女子都没放弃,走在他们前头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这般想着,便也继续往上爬。
虽然只是半山腰处,但峡谷间已有云雾漂浮,遮蔽视野,偶有白鹤飞掠而过,叫声悠远。
这可能算是对他们心里唯一的慰藉了,若是身旁无人,周边无物,一个人攀这个山,只怕还没多久,就会内心崩溃。
还谈什么登顶呢?
这般想着,他们又攀了约有一丈。
“啊啊~!”
陡然,一阵充满了绝望的尖叫自脚底深渊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男子手上脚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面色微白,并且这一抹白还在迅速地向身体其他地方蔓延,直至覆盖他们整具躯体。
毫无疑问,那个想要逃跑的人死了。
他们又看了看那个那个不知不觉又领先了他们更多了一些的女子,从这个角度看去,女子挺翘饱满的臀部纤毫毕现,宛若蜜桃。
多窈窕的一个女子啊,是什么让她不要命地下了这般决心,要攀登这天下第一山呢?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苦笑,顿了顿,继续爬。
大概又攀爬了一丈的距离,忽然其中一个男子听到身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他本能地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一个咯噔,往旁边看去。
只见除了他以外唯一剩下的那个男子,手中铁爪因为彻底残破,从其手中脱落,掉下了深渊。
两人同时面色发白。
当事人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因为铁爪破了死掉而白。
旁观者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因为其铁爪破了而不得不在接下来的某一刻见证一场死亡而白。
空气凝固了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发呆。
山谷中的冷风犹在吹,刮得他们脸生疼。
旁观者一咬牙,继续往上爬,但手上刚用力,旁边那人便是说道。
他不由看向了对方,那是一双充满了绝望同时又充满了希望的眼睛。
对方说,“救...救救我...”
与其说是“说”,不如说是“求”。
是的,他在“求”。
求他帮他。
“我帮不了你,我自身难保,”他想也没想地拒绝道,继续往上爬。
那人面色更白了。
他也知道那人面色一定更白了,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自身难保。
他继续往上爬着,不久,身下又传来了“窸窣”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他知道,那人又重新开始爬了。
又过去了片刻,他爬了半丈的距离,然后往头顶望去,那女子离他愈发得远了,山间的云雾略微遮蔽着他的视野,让他略有些看不清那女子挺翘的桃臀了。
似乎有些可惜,他想。
似乎有些可笑,他想,因为都这个时候了,他脑子竟然还惦记着那女人的窈窕身段。
略略一笑,便继续爬。
但就在此时。
唰!
“啊啊~!”
先是一道急促的摩擦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凄厉的惨叫。
他的面色一下子就白了,他知道,那个男子也坠下去了。
他没敢看。
凄厉的惨叫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湮灭。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往上看去,这时,他只能隐约瞥见那女子的身影了。
突然间,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将他笼罩。原本三男一女,眼下只剩他一男子,那女的也在很前头。这陡峭冷清的山壁上,可以说是只有他孤身一人。
孤独的恐惧笼罩着他。
退么?还能退么?
能。
进么?还能进么?
也能。但生机比退要少。
那退吧。
不。
都到这了,退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顿了顿,他一咬牙,再度往上爬。
不知为何,他的速度比之前都要快,可能是对死亡的恐惧,可能是对成功的渴望,可能是想摆脱周遭这孤寂清冷的气氛。
也可能是...
想追逐那个窈窕女子。
随着他的攀爬,清冷的风从上往下刮过耳朵,带来刀刮般的痛,有时他的视野会被云雾遮蔽。
渐渐地,他又能清晰地看到那道窈窕的倩影了。
没来由地,他心里涌起一丝欣喜。
但紧接着,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他和她,同时停了下来。
两人的铁爪同时破损脱落,发出不谋而合的一道整齐声响,掉下深渊。
男子愣了愣,随后看向那女子。
女子愣了愣,随后看向左侧的山壁。
他看到,她看到。那是一株长满了尖刺的绿植。
两人都认得出这是什么,因为来时都有了解过。这是天机山上独有的一种植物,名为铁针花。
通体细长,绿色,一般都会长四到六道粗长的尖刺,大的能有一只女子小胳膊那般粗长。小的有一根手指那般粗长。
有一个作用——充当攀登工具。
使用的方法很简单,忍住手掌被洞穿的剧痛,握住长有小尖刺的部分,然后操控铁针花,用长有大尖刺的部分凿穿山壁,往上攀爬。
比精铁打造的铁爪还要坚韧耐用,一株铁针花便可攀登整座天机山。
只不过没人敢用,因为没人能忍受手掌被好几道细长尖刺洞穿手掌的疼痛。
两人身旁的山壁上都错落地有着一株株铁针花洞穿出来,冒在外面。
男子看了一眼身边的铁针花,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女子看着身边的铁针花,眼神却是如同溺水的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她几乎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铁针花长有小尖刺的根部。
“噗呲”一声,白皙秀巧的手掌瞬间被几道绿色细长的尖刺洞穿,殷红的鲜血迸溅而出,像一朵璀璨绽放的罂粟花。
女子精致的脸上面无表情,在下方男子惊骇万分的目光下,拔出了铁针花,而后开始凿墙攀登。
她的四肢修长,在男子当中都是不遑多让的,一袭绿色的紧身衣,将窈窕的身段突显出来。只不过这紧身衣因为山壁的摩擦,有多处破损,雪白的肌肤也有很多处擦伤,有的还在流血。
铁针花是很好用,她攀爬的速度比之前快上了不少。
不知爬了多久后。
“啊啊~!”
一道凄厉的惨叫从下方传来。
她没有犹豫,继续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