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密林里万籁俱寂。
祁祁仍在打坐吐纳着,他的心神没有完全沉浸在打坐中,还是分了一丝去留意外界的情况。
忽然,一阵来自他右边的动静惊动了他,他睁开眼来,看过去,是不知何时醒了的锦鸾。
锦鸾说道,“你歇息吧,我来换你。”
祁祁摇摇头。
锦鸾有些错愕地问道,“你不是说要我先休息,累了就换我吗?难道都是骗我的?”
祁祁笑着摇摇头,“你当然可以换了,但不是现在。夜前我就和赵刚商量好了,这次后半夜由他来。”
“原来如此,是我会错意了,”锦鸾赧颜道。
“没事,”祁祁摆摆手,接着笑着问道,“莫非你觉得我是那种食言之人?”
“当然不是!”锦鸾想也没想地否决道,“你是我见过最君子的人了,我相信你不会食言!”
祁祁忍不住打趣道,“可是谁方才还质问我来着?”
“那不算!”锦鸾说道。
“那算什么?”祁祁问道。
“那...那算...我心急了,那算我心急了,行吧?”锦鸾咧嘴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看见锦鸾这么俏皮一笑,祁祁不由得一瞬间失了神,待回过神时,看向锦鸾的眼神,已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喂,你怎么在发呆呢?”锦鸾爬到坐在草地上的祁祁身前,伸手在祁祁面前挥了挥。
祁祁回过神来,说道,“你继续休息吧,我等赵刚醒来。”
锦鸾看了一眼祁祁身后不远处的赵刚,赵刚此时睡得死死的,还打着呼噜,一脸的憨态,并无半分要醒来的意思。
她说道,“还是我来吧,别指望他了,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祁祁听锦鸾这么说,也看向身后,发现赵刚确实如锦鸾所说,睡得很死,不过他并未因此答应锦鸾,“白天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睡得深也很正常,我再等等就好了,你继续睡吧。”
“你去休息吧,别那么倔好吗?”锦鸾糯糯地哀求道。
说这句话,锦鸾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在她眼中,祁祁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他心中的想法,不受任何人的任何干扰。
虽然她与祁祁认识不到两天,但这不妨碍她认识祁祁、了解祁祁。
很多时候,获知一个人的真正样子,只需一天。
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一辈子,也看不透一个人。
但没想到,祁祁竟然点点头,答应了。
锦鸾倍感吃惊地张大着嘴巴,杏眼里的神光如水波般荡漾闪烁着。
祁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他很清楚他心里本来的想法是拒绝,但话说出口后,却是另一个意思。
不过不等他细想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便是见到了就在身前的锦鸾那娇憨的模样。
看着锦鸾这个样子,祁祁呆住了,心底莫名涌起了一丝愉悦,原本因为夜前那番肆意上涌的思绪被弄得有些糟糕的心情,不禁也明媚起来。
于是两人就这么呆呆地注视着,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似的。
“咳咳...”
一阵有些不自然的咳嗽声打破了宁静,是赵刚醒过来了,他见到祁祁、锦鸾竟然就在他附近不到一丈的位置这样卿卿我我,不禁有些恼怒。
祁祁、锦鸾惊醒,尴尬地收回目光。
祁祁看向赵刚,结巴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赵刚翻着白眼,“刚醒。”
锦鸾在一旁吃吃地偷笑。
祁祁说道,“那我就...先睡了,赵刚兄弟,你来守夜吧。”
“嗯,祁祁兄弟睡吧,辛苦你了,”赵刚点头道。
祁祁回过头来看向锦鸾,说道,“我睡了。”
“嗯,”锦鸾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祁祁也躺在草席上,闭上眼睛,想着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总觉得有些诡异,现在回想起来,到处充斥着不真实和莫名其妙。
他是怎么了?
另一边,锦鸾也躺在草席上,背对着祁祁,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嘴角止不住地翘起,心里甜蜜蜜的。
后来,祁祁、锦鸾相继入睡,守夜的赵刚看了看两人安详的睡姿,眼中若有深意......
······
龙腾镖行,厢房。
深夜,院子里静悄悄的。
玄鸟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祁祁走后,她的心里便仿佛少了定心针似的,惴惴不安。有他在时,不管这镖行之中暗中蛰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她都不会害怕,她知道,祁祁都能解决。
但祁祁走后,这份安心便不复存在。尤其是白天时,关云天等人要她去厅中抚琴,他们看她的那种眼神,还有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深意,让她极其不适,更加剧了她心中的那份不安之感。
她现在好像被人推下深渊,无尽的黑暗在永远地拉扯着她。
她不停地下坠...下坠...永无止境...
唯有夜半卧榻时,嗅着榻上祁祁残留的味道,她才勉强能感到一丝安心,那个时候,窗外的夜仿佛不再黑了,洒进屋子里的月光,也仿佛更浓了...
快回来吧,祁祁...
我好害怕。
······
两个时辰后的卯时,天已灰蒙蒙亮,祁祁、锦鸾相继醒来,与赵刚一起吃着干粮,饮着水。
锦鸾时不时偷偷打量祁祁,望着那张如雕塑般精雕细琢的侧颜,内心似小鹿乱撞。
只可惜,她再也没看到祁祁昨夜时那种慌张脸红的样子,祁祁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恬淡儒雅,清风霁月。
但即便如此,也满足了。
之所以如此希冀可以再次看到祁祁的那般样子,是因为那种反差感。一个素来平淡冰冷的人,忽然之间露出慌乱羞赧的一面,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如何叫人不心起涟漪?
就像她以前遇到过的那些男人对女人的谈论一样,天生柔媚的女人固然讨喜,但更讨喜的还是那些本来冷若冰山,被男人征服之后,在榻上或是在其他地方,展露出热若火山一面的女子。
这种反差感让人沉迷的同时,更让人心中生出一股征服感。
不久,三人都进食完,便带着货物,继续赶路了。
路上,赵刚骑着拉着货物的马车,被护在后头,祁祁、锦鸾则在前头,一左一右。
一路上各自无言,就这样,四日之后,三人抵达了关城境外。
隔着远远的,城墙的轮廓已清晰可见,人们自四面八方涌进城门,如同海纳百川。
过城检时,赵刚报上南浔龙腾的名号,以及箱子里的货物所属何家,便顺利通关,进入了城内。
守卫连例行的搜查都没有对赵刚等人展开,因为他们是替南浔的王家办事,而王家与侯府交情颇深,这整个江南省都在侯府的管辖之下,区区一个辖下关城的守卫,自无资格搜检。
进城后,赵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货物送到目的地——王家在关城的商铺。王家听说了龙腾为送此镖死伤了二十九个兄弟,为表歉意,决定将龙腾此镖所得的酬劳提升二分之一。
赵刚对此只是笑笑,哪怕酬劳翻了整整一番,也不足以慰藉龙腾死去的二十九个兄弟。
赵刚对祁祁说,舟车劳顿,先在这关城中修整两日,再返回南浔,祁祁没有异议。
而王家见赵刚既有此意,便主动邀请他们干脆就在府邸中住下,府中会好生慰劳他们。
免费的上等食宿自无拒绝的理由,最后赵刚、祁祁几人便在府中住下,那被擒的烈马二当家,则是被关在柴房之中,命人看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