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海庄的地方,如今俨然成了最尖锐的风云际会之处。那地方看似与战争无缘,与政治格局无缘,可却是所有事件交汇的中心。
海庄新推出的蘸料人气暴涨,在岚泱、甚至整个澜湾辖,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风靡。
在这残酷又黑暗的末世,人们对吃喝带来幸福感并不那么热衷。吃喝更多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的必要条件罢了。
如此大规模的热衷于某种食物,在这样的时代是非常罕见的。加上岚泱战争这样的背景,无疑意味着海庄和杨老爷两个名字将会被载入史册。
那蘸料被追捧的程度超乎想像,而轻羽跟禾馥已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阴谋的味道是深沉的、危险的,但蘸料本身的香味咸鲜浓郁,看得出海庄确实在产品开发上用了心思。
除了收购渔民们的产品,海庄还有自己加工场地。蘸料这一类海副产品,海庄完全具备大批量生产的实力。
在岚泱郊区的海庄厂区,大大小小的作坊数不甚数。在这里上工的人们,为节约时间和成本,原地搭建屋棚住下。久而久之,这里便是成了一个村。
一个专门为了“海庄生产力”而存在的村。
村子里大大小小的作坊无数,但现在几乎七成的作坊都是在生产那种蘸料。
蘸料制作和普通海鲜酱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将海产晒干捣碎,研磨之后加入熬制的酱料底料中。
轻羽禾馥两个人在村子里看了一路,在制作流程上并没有任何不妥和可疑。
一定有什么是她们机没有发现的!
两人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专注,把每一个和蘸料有关的作坊看的仔仔细细。
“你们干什么的?!”
两个人在村子里四处偷窥晃荡,终于被保安盯上。担心打草惊蛇,轻羽跟禾馥也没说什么,被吼了之后马上就灰头土脸的跑了。
“怎么了?”看人影跑过,另一个保安问道。
刚刚的保安十分不屑道:“没什么,肯定又是哪个眼红咱们生意的派人过来偷窥。”
“这年头,还真是树大招风,啥无聊事情都有!”
两个保安聊着离开,轻羽跟禾馥则暂时躲到了暗处。其实忙活了一天,两个人也不是全无收获。
这些工人,中午之前换过一次班,下午晚饭时候又换过一次。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轮班制,且24小时无休。
如今蘸料这么火爆,即便全天无休的赶制也还是供不应求。如果不是24小时工作那就奇了怪了。
只是那些调制好的蘸料并不是第一时间运到仓库去。
各个作坊制好的蘸料先都是放在门口,之后会有马车过来将它们运到村子后面。
为方便出货,仓库一定会设在村口。这些蘸料的数量如此庞大,完全搬到相反的方向再搬回来,这一点实在不合常理。
“走,去看看!”
轻羽禾馥一前一后,步伐轻快迅速,走的都是隐蔽的地方。刚刚之所以会被保安发现,也是她们大意,以为保安也不过是些摆设。
谁曾想,这些保安居然还挺尽责。
两人偷偷跟车队往村后去,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厂房,看上去很新,应该建成没多久。
所有的蘸料都从东门运进厂房,然后从西门运出。东西两个门源源不断的进出着车马,且西门运出来的蘸料和市面上卖的一样,包装完整。
最后从西门出来的这些蘸料,才又被运回村口的仓库等待发售。
这座设立在村子最里头的厂房规模很大,而且没有窗子。刷成漆黑的房身光看着就觉得可疑。
这里面一定藏着蘸料的秘密!
轻羽跟禾馥都有同样的预感,猫去了厂房的侧边,利用轻羽的异能用手指戳了两个窟窿,便是往里瞅——
偌大的厂房里面并没有任何隔间,只有一个长而曲折的大流水线。流水线的运作当然不是靠电力,而是厂房背后临海悬崖上的巨大水车。
海洋的潮汐是流水线动力的源泉,而忙碌在流水线上的工人则是蘸料生产的源泉。
送到的蘸料在东门被卸下,每缸蘸料刚好能倒满流水线上的一个个扩口方盘。118
蘸料在方盘中被摊开,整个厂房中都弥漫着蘸料的咸鲜香气。那些制好没多久的蘸料还腾腾冒着热气,它们躺在方盘中被迅速冷却,在流水线上经过工人面前的时候会被撒上一种橙黄色的粉末,然后均匀的搅拌,和入蘸料中。
流水线上配备了大量的黄色粉末,而厂房中也堆满了大大的麻布袋子。
流水线上的工人们非常忙,双手几乎没有停歇,不断将粉末和入蘸料。而他们的副手,每隔几分钟就要跑去那些麻布袋前,用大框取上大半框的粉末。
那些粉末一看就不是海庄自己生产的,而是从别处大量运来的。
轻羽跟禾馥心里都是笃定,这个粉末多半就蘸料秘密的关键!
厂房中的工作井然有序,即便有将近百人的规模,也有条不紊,没有丝毫的差错。
流水线边配备有监工,这些监工也十分尽责,半分不敢偷懒。想必定是因为厂房二楼的人。
厂房墙边设有简易的楼梯,上面搭了一间简易的屋子。木制的屋子设有大窗,能清楚看到整个厂房的工作情况。
那屋里的靠椅上悠哉的坐着一个人。轻羽跟禾馥对那张面孔都比较熟悉,曾经在杨老爷身边见过——
那个叫端木的男人,是杨老爷身边的亲信。
两人之前还在纳闷,海庄那么忙,怎么没有见到端木,没想到是被派来了这里,监督蘸料的制作。
如果是普通的生产,自然用不着专门找个人过来监督。如此更能说明这个蘸料肯定有问题。
所有的工序只有这里有人监督,可见这里就是最重要的步骤。而这里和外面不同的,只有那个粉末。
厂房的地理环境很开放,轻羽跟禾馥无法贸然进去,就这么一直猫到了晚上。
晚上换班的人来了之后,中班的工人便陆续离开。其中有一个人比其他人多穿了一件背心。看上去应该是中班小组的队长,下工的时候其他人还不忘跟他打招呼:
“黑哥,明天见啊!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好酒!”
“放心吧,明天一定让你过个难忘的生日!”黑格尔笑道,大步往自家的方向走。
黑格尔的媳妇年初的时候得了病,为了看病,夫妻俩手头一直很紧,孩子也在海庄做工,但他们这些人又怎会有钱,不饿着肚子就很好了。
前两个月,黑格尔意外讨到了一个好药方,妻子吃了确实很有好转,但是这个药至少得吃一年,经济十分困难。
那兄弟平时跟黑格尔关系很好,二话不说拿了所有积蓄给嫂子买药。黑格尔心里非常感激。
现如今岚泱局势紧张,前两日城里的一户富人逃难离开,路过这里,匆匆忙忙的落下了一些东西,里头就有一瓶威士忌。
黑格尔他们这些人哪里有机会喝上这东西,顶多也就是在海庄里看到过,也不敢奢望。实在没想到竟捡到大便宜。
黑格尔想着钱也难还上,正好又碰到那兄弟生日,便是做个人情。明天生日会上拿出这瓶酒送给那哥儿们,两人脸上都有面子。
黑格尔心里正是美着,不想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手里提着一袋轻铢,笑面盈盈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哥,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黑格尔怔了怔。这女人很瘦,一点都不丰满,头发有点乱,衣服有点脏,透着隐隐的邋遢,似乎是在外奔波数日没来得及洗漱。说实话,很难激发男人的邪恶心。
而她手中的一袋钱,才是黑格尔在意的,几分试探的问道:“帮你什么?”
“也不难,只要回答几个问题,这些就都是你的。”女人笑着,把手中的钱袋掂量了两下。那轻铢碰撞出响声如此饱满,黑格尔的口水都快流出来,急不可耐的点头:
“好!你说!”
女人满意的笑道:“你们做的那种蘸料之所以这么火爆,是不是里面加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方?”
“这个嘛……”黑格尔仔细思索。为了钱,他一定不能说错话,而且现在蘸料这么火爆,有海庄的对手眼红也很正常,来打听这些并不奇怪。
虽然端木先生严令,不许对外人多说蘸料的事情,可眼前的轻铢诱惑实在太大了。
仔细思量过一番,黑格尔说道:“秘方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工人,不知道蘸料的配方。但是那种粉末,应该就是蘸料的关键。”
“什么粉末?”女人诧异,装作毫不知情。
黑格尔四下看了看,拉着女人躲到暗处,小声道:“村后面有个厂房,是村里最大的作坊,就是为了这次的蘸料盖的。”
“厂房里做的是蘸料的最后一道工序,把粉末按比例在和进蘸料里。但那个粉末不是我们自己生产的,所以是什么也不清楚。听说是杨老爷花了大价钱才得到的好东西。”
说到这里,女人微微蹙眉:“这个蘸料这么好吃,你们自己做的人也都吃吗?那个粉末,你们有没有偷偷尝过?到底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