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纪来打刚才就在奇怪。
明明这里这么暖和,自己怎么还是这么冷。
之前也不是没在这里睡过,那时候在这里睡了整整一宿,都没觉得这么冷。
就算是刚才冻僵了,需要缓一缓,也不至于缓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能缓过来啊…
现在看来,发烧,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毕竟,自己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刚到这冰天雪地里没多少日子,就又是长途跋涉,又是下海吹风,那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发个烧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纪来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也算找到病因了。
不过,悠米显然不能理解。
明明看上去什么事儿都没有的人,怎么就病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
她一脸狐疑地问道,大概还是觉得纪来在撒谎。
“我身上很烫,但是我觉得很冷,这就说明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也就是病了…”
纪来还以为悠米是不知道发烧是什么意思,还用了一种通俗易懂的方式给她解释。
悠米白了纪来一眼,幽幽道:“不就是发烧吗?”
“啊,对。”
纪来一愣,心说,她还知道发烧。
“那…你不难受吗?”
悠米迟疑了半秒,问道。
她这话一出口,纪来又愣了——这是他刚才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还真是,脑门这么烫,起码得有三十**度,自己怎么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呢?
如是想到,他先是晃了晃脑袋,咽了口唾沫,然后又抬了抬胳膊,活动了一下腿脚,结果却发现,不光是头不疼,嗓子不疼,四肢更是没有一点儿酸痛的感觉。
这…
不对啊…
最开始他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发烧了,直到他又接连扌莫了几次自己的脑门,发现都还是一样的烫手才敢肯定,自己绝对是发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发烧,怎么会除了体温高,觉得冷以外没有任何症状呢…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的视线落在了身下的雾气上。
难道说…没觉得难受,是因为有亡灵之力在?
亡灵之力把疾病带来的疼痛也给屏蔽了?
“不是吧…”
嘴上说着不是,但他的心里已经认可了这个答案。
“什么又不是啊?”
悠米缩在纪来怀里,一脸不解。
纪来看了看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个原理。
“那个…”
他转了转眼球,稍加那么一琢磨,立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
“那个猫咪,你记不记得,我的那个力量?”
“记得啊,喵呜,怎么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被卡特把喉咙给割了?”
悠米点了点头:“记得,当时可吓死我了。”
“对,我想说的就是,那时候我也没觉得疼,所以,你能理解了吗?”
“嗯…你的意思就是你不会疼呗?”
“是这个意思。”
纪来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喵呜,我明白了。”
悠米也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接着,她从纪来怀里跳出来,然后四下张望了一圈,毛茸茸的小脸上竟浮现出了担心的神色。
“那…怎么办啊?这地方应该也采不到什么草药…你会不会…”
她重新看向纪来,声音里已经带出了哭腔。
虽然在现实世界,发烧不是什么大病,吃点儿药,打两针也就好了,最多是输几天液,但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发烧,可能真的会要了人的命——也难怪她会是这个反应。
“啊…不会,不至于啊,就是发个烧,”纪来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但他看出了悠米的情绪不对,“我先睡一觉看看,也许自己就好了,你放心啊!我没那么容易挂。”
悠米又盯着纪来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以示同意。
“那你要是夜里难受,就喊我。”
“好。”
话毕,纪来解除了雾气,决定今天睡在地上。
因为这附近的地面都是热的,比浮在空中要暖和得多。
抱着悠米在地上躺好,他又身上凝出了一层雾气来,就好像盖了一床被子。
虽然没多大用,但好歹能抵去一些寒风,保持一点温度,万一能对身体起到修复作用,就更好不过了。
…
这一觉,纪来睡得并不安稳,虽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但每当他要进入深度睡眠,那股来自身体内部的寒冷就会把他给生生拽回来。
此外,他还做了一场梦。
那场梦更是让他直接从梦中惊坐了起来。
这时候,远处的天空已经犯起了鱼肚白,他也就没再躺下。
好在经过了这一夜不怎样的休息之后,他的体温已经降下去了很多,起码感觉上没那么冷了,但那场梦,却让他的心如入冰窖。
其实梦里也并没有什么骇人的东西,但对于他来说,那是一种真实的恐惧,源自对未来的恐惧。
梦的开始,是他在雪原上和一群螳螂对抗,然后他凭借着雾气,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胜利。
胜利之后,自然会庆祝,而作为这场战斗的功臣,他理所应当的发表了演讲。
在演讲开始之前,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演讲正式开始——他发现,自己说出来的话,和自己脑子里想的,完全不一样,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接管了他的声带。
于是,他开始拼命地挣扎,但根本无济于事。
紧跟着,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到了梦的最后,他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意识依旧存留着。
这场梦让他想起了‘容器’二字。
关于‘容器’这件事,最开始他还不能接受,后来他觉得自己能够对抗这种侵占,但在梦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对抗那个接管他身体的人。
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绝望,旁人无法插手的绝望。
悠米醒过来之后,听了他的描述,也只能用这是一场梦来安慰他,空洞、乏力。
他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悠米跟着一起徒增烦恼。
因为那场梦的真正含义,只有他自己明白,也只有他才知道,那种被夺舍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