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艾希能给他一个答案，结果却发现艾希已经不见了踪影——山巅之上，只剩下了山巅。
嗯？
人呢？
回去了？
纪来正疑惑着，却突然感觉肩被人拍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白发少女蹲在自己身后，俏皮可人。
“啊…”
“啊什么啊，我看你是被吓傻了，”艾希站起身来，自顾自地弹掉身上的雪，“和我回去吧。”
纪来先是一愣，也站了起来。
艾希却弯下腰，拾起落在雪里的长矛，用力往地上一插，对正在屠戮的大鼻孔莱姆喊道：“我们先回去了啊！东西放在这儿了！记得拿！”
说完，她也不等回话，转身便走。
纪来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跟上去。
…
半人高的积雪里，二人踏雪而行，并肩走向营地。
“小弟弟，那你说，这场贝者，是谁赢了？”
艾希目视着前方，轻快道。
“嗯？”
纪来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满意，但又无心去纠正，只能用一声疑问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艾希根本没理这茬儿：“你的确是没用那个力量，但你也没参与到围猎中，这该怎么算呢？”
纪来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还在纠结刚才的那个问题，或者说，还没能从那种阴影里走出来——那血流成河的景象和大鼻孔莱姆的笑，仿佛烙在了角膜上，难以磨灭。
这时，艾希停下脚步，看向纪来。
“喂，你，是不是害怕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啊？没有，”纪来又往前迈了半步才停下，转过身，尴尬地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有点儿残忍，而且…”
艾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而且我不明白。”
纪来接着道。
“不明白什么？”
“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残忍的一件事，他们却还能笑出来。”
纪来看向远处的山口。
走了这么远出来，似乎还能嗅到那股血的腥味。
他赶忙把视线回到艾希身上。
哪成想艾希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能理解，”她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小时候的我也跟你一样，觉得这样很残忍。”
“那，现在呢？”
纪来跟了上去，重新和艾希并肩。
“现在啊，我只能尽力不去看，但还是要同意这种行为。”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不这样做，死的就是我的族人。”
艾希的语气十分轻松，仿佛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但在纪来听来，却听出了那么一股悲凉。
“你没见过被冲毁的营地，没见过被踩死的老人，也没见过那些流离失所，冻死、饿死在雪地里的孩子，当然不能理解这种残忍，”艾希接着道，“但我全都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她说得风轻云淡，但纪来已经能够理解，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大概，真正残忍的不是人类，也不是猛犸，而是这片土地。
“在这里，这种残忍是必须的，为了活下去，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艾希补充道。
纪来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是无奈？又或许是悲悯。
他也不清楚。
突然，艾希再次停下脚步，问道：“你们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吧？”
被她这么一问，纪来又是一愣。
这一刻，他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能生在一个和平、发达的地方，是怎样的幸运。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现实世界，难道就没有这样残忍的事情发生了吗？
显然，并不是。
人类早期的狩猎活动暂且按下不提，毕竟也是为了生存，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年代，仍有一些丧心病狂的混蛋，热衷于这种残忍的活动。
他们为的，只是私谷欠，只是利益。
那些活生生被砍掉半张脸的大象、犀牛就是最好的例子——为了牙和角的完整，那些万恶不赦的偷猎者会将大象、犀牛的脸生生割下来，然后放任那些生灵失血而死。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比如狐狸，比如海豹，无一不是残忍至极。
想到这里，纪来的脸开始因愤怒而扭曲。
“嗯？怎么了？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艾希见纪来脸色愈发难看，不禁问道。
纪来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不是，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死马的玩意儿。”
“啊？”
艾希不解。
纪来摇了摇头，压抑着对偷猎者的怒火：“在我的世界，虽然人们不用为了生存而狩猎，但还是有一些傻逼会为了钱这么做。”
“猎人吗？”
艾希并不是很能理解纪来的意思。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猎人会拿打来的猎物去换一些东西，但这也正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差不多，但他们不是为了生存，”纪来咬牙道，“是为了赚钱，而且手段非常残忍，不是单纯的杀戮，是疟杀，没人性的那种。”
艾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拍了拍纪来的肩：“有些事，不是我们能阻止的，尽力就好。”
纪来迟疑了半秒，就也点了点头。
是啊，有些事，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
只能说，尽力就好。
…
两个人又聊很多，从这个世界聊到那个世界，从世间百态聊到人生理想，边聊边走，很快就到了营地。
刚一进营地，蛮王就迎了上来，一把搂住纪来的脖子。
“刚才也没来得及跟你说话，这又跑哪儿去了？”
“我…”
纪来犹豫了。
倒不是因为他和艾希单独出去，而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出参加围猎，却又临阵脱逃，说出来实在有些丢人。
艾希看出纪来羞于启口，帮着打起掩护：“他想去观摩一下围猎，我就带他过去了。”
“观摩得怎么样？有没有上手来两下？”
蛮王猛地一拍纪来，兴奋道。
纪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拍了一个踉跄，得亏艾希眼疾手快，才没摔到地上。
“别总没轻没重的，再给我弟弟拍坏了，”艾希扶住纪来，瞪了蛮王一眼，“刚才给可把他给累坏了。”
艾希这话一出口，纪来就愣在了原地。
这…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