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对帝后谁也不觉着当众接吻有伤风化, 官家以袖遮挡,仅仅是不愿让他人瞧见妻子被吻后泛起粉晕的脸颊,娇喘微微柔弱无力的模样, 他只爱自己瞧,只有边上的宫人们个个臊红了脸,连寿力夫这种年纪比官家还要长几岁的,都觉着面上发烫。
官家吻完了,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但伺候他几十年,寿力夫知道, 官家此时心情必然极为愉悦, 那就要看殿下们与帝姬们能不能抓准这个机会了,今儿个的官家应当很好说话,再不趁着好时候将婚事定下来, 说不得下回赶上要到猴年马月。
温离慢尝过了全部千层饼的馅儿很是满意, 不过口脂被官家吃去了,她的唇瓣便失了一分朱红,冬萤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口脂要为她涂抹,官家却示意她将口脂放下, 而后自己拿起来,用指腹沾了一点,在温离慢唇瓣上晕开,见她被妆点的愈发娇艳妩媚,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扬。
帝后如此亲近, 只有少数几个胆大敢抬头的人瞧见了, 其中便包括了尉迟家的女郎绯娘。
她对温皇后很有好感,又见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帝王在温娘娘跟前如此温驯, 且郎才女貌般配得很,面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而且还有点害羞,心想自己以后也一定要寻个对自己好的郎君,像阿父对阿娘,像官家对娘娘这样的。
哪怕别人都怕他、畏惧他,她也愿意。
少女情窦初开,此时此刻,正是对爱情无限向往之际,几位殿下的目光也自她身上扫过。平心而论,尉迟家的女郎娇俏可爱又心思单纯,其实是个很好的正妃人选,奈何尉迟英遭贬,连带着这位女郎行情也跟着变差,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尉迟英是否能起复尚未可知,但谁愿意去赌呢?
倒是绯娘身边的匡家女郎与谭家女郎,极为受青睐,今儿这赏花宴下来,女郎们与郎君们亦算是互有了解,只是眼下官家在,没人敢大声说话,尽是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少年人初识情爱,大多羞赧难言,面色泛红,惟独一人例外。
“晴娘,晴娘?你怎么了晴娘?”
名唤晴娘的女郎被身边同伴叫了好几声才仓皇回神,面上扯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我没事,你方才说什么呀,我没听清楚。”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呀。”女郎微微蹙眉,“可是身子不适?若是有不适,须得立刻提出,免得一会儿冲撞帝后,那可是要灭族的大罪。”
她这么一说,越是将脸色惨白的晴娘吓得说不出话,这女郎机灵,立马察觉不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与我说,我还能同你想办法,否则……”
晴娘也心下慌乱,若说方才御花园中人多,温若华与自己走散,那么现在官家出现,各家婢女们都侍立在自家女郎身后,惟独温若华仍旧不见踪迹,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今日若是在宫中惹了事,她定会成为家族罪人!
被同伴女郎安抚,她也急需有人听自己倾诉,连忙将事情说了,那女郎一听,脸色顿变,怕被旁人听见,压低了嗓音:“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怎敢私自带人顶替入宫?被发现了可是要砍头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阿父想啊!”
晴娘眼泪刷的落下来:“瑛娘,我知错了!都怪那温若华!她以言语刺探于我,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带她入宫见见世面,谁知她答应的好好的,入了宫却到处乱跑!如今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自己犯了错便罢,若是连累阿父,我、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那唤瑛娘的女郎道:“你撞死在这里,惊扰到皇后娘娘,谁说就不是大罪?”
晴娘又急又怕,又悔又恨:“我、我实在是不知怎么办了!”
她们这些女郎入宫后每人只允许带一名侍婢,如今帝后于亭中端坐,婢女们则立在自家女郎身后,旁人都有,惟独她身后空落落,不管温若华做出什么事来,最后肯定都能查到她身上,如今晴娘真想回到昨日,一巴掌扇醒那个爱听吹捧,以至于脑子飘飘然,敢做出这等欺君之事的自己!
瑛娘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她们毕竟是被家中娇养的女郎,往年官家不爱办宫宴,偶尔有,也不怎么出席,女眷这边更是无缘得见天颜,家中荣辱都系在己身,入宫自然要端方守礼,方不负家中栽培,若是为家中惹来祸事,那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这里是皇宫,就算要找人,咱们没有主子的允许也不可以到处乱跑。”瑛娘努力镇定,“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主动去娘娘跟前认错……”
晴娘一听,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泪流不止:“我、我不敢……”
“这件事早晚瞒不住,那温若华此时不知去向,说不得已出了什么事,万一她惹出祸事,可都要你承担!”瑛娘压低声音,“方才我斗胆抬头,瞧见帝后亲密交谈,有温皇后在,官家心情兴许不错,不趁这个机会磕头认错,若是等温皇后不在,别说是你,你阿父也要受牵连!”
晴娘真是无比悔恨,但她也知道,瑛娘与温若华不同,温若华只是通过讨好她赚点便宜,瑛娘却是真心为自己好,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瑛娘,我这就去认罪,只希望娘娘看在我主动认罪的份上,能够只罚我一人,千万被害了我阿父。”
瑛娘握住她的手:“我随你同去。”
闻言,晴娘瞳孔一缩:“瑛娘,你、你――”
她心中真是有万语千言要说,前些时日因着温若华在其中嚼舌搬弄是非,她还与瑛娘有过口舌之争,如今瑛娘却肯不计前嫌,甚至揽事上身,实在是令晴娘自惭形秽。
凉亭里官家还没打算走,因为温皇后她还不想走呀。
只是有官家在,年轻的女郎与郎君们都不敢说话玩乐,因此帝后准备携手去逛一逛罢了。
寿力夫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徐微生凑在他耳边小声与他说了先前的事,紫鹃瞧出那婢女不对,早已将人拖出去,这也是寿力夫许可的,听闻徐微生说,那被拖出去的宫女竟还敢在官家仪架前动不该有的心思,他拂尘一甩:“咱家已经查出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是谁带入宫的,只听候官家发落便是。”
官家确实已经知道,这宫中大小事,只有他不想知道,没有他不知道,因此想要主动认错的晴娘压根儿没有这个机会,在帝后携手而去后,她便被“请”了过去。
好在今日她赶上了好时候,官家心情着实好,否则必然是要见血的,最终她也只是被赶出皇宫,她的父亲也因此被贬了官,虽然如此,却是一家老小全须全尾,亦不敢再有怨言。
回到家中后,晴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又亲自向父亲下跪请罪,一家人捡回了命,打这以后,晴娘之母认为是以往过于溺爱女儿,才导致她不知天高地厚,于是对她的管教也愈发严格,这是后话了。
温若华一大早便急急忙忙的出去,温夫人见了,原本想问她去哪儿,她却很不耐烦,只说傍晚回来,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温夫人心中逐渐担忧,心想华娘刚及笄,又生得花容月貌,若是遇到什么歹人……
她忧心女儿下落,却又所求无门,温若华竟是从此再没出现过,而温夫人又不敢去报官――她恨不得夹起尾巴过日子,生怕被人得知他们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有人前来落井下石,曾经在赵国便是如此,哪怕温离慢没有报复他们,也总有人为了讨好温离慢而针对温家,日子苦不堪言,实在是不想再过了。
她也知道女儿与几个大户人家的女郎交好,可她上门去寻,却叫人不问青红皂白打了出来,根本不搭理她,如此几番下来,也是别无他法。
于是这人没了,竟是连个去寻的都没有,只剩下温夫人时不时想起来,落几滴泪,难受的睡不着觉,仅此而已。
却说今日赏花宴落下帷幕,也成功给殿下与帝姬们定了婚事,官家不爱管这些,温离慢也没什么兴趣,这最终人选呈到帝后面前,两人很随意地看了一下,官家一手搂着皇后,一手提笔,将几位人选划去,又看了眼旁边的名册,随意点了几人替换。
寿力夫壮着胆子看了一眼,心下凛然。
暗叹殿下们好算计,匡逊之女与谭斯伯之女最受欢迎,只可惜官家不会将她们指给儿子中的任何一个,最终指婚的,只看出身不看容貌才情,毕竟官家没那个心思去一一探究。
便是这桩婚事官家允了,怕是匡逊与谭斯伯也会识时务的来求官家,身为孤臣最忌讳与殿下们扯上关系,无论未来是哪位殿下登基,但只要官家一日不死,他们的主人便只有官家,因此宁可将女儿嫁给寒门学子,也绝不会选择殿下。
殿下们明明知道,却还是要捋虎须做白日梦,又是何必?
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