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承泽夫妇前脚刚走,凌一天就到了太白山庄,他真的是坐不住了。
到了凌一天这个年纪,对普通人来说,早该是儿孙承欢,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他却缺少那样的福分。年轻的时候,独来独往,意气奋发,嫉恶如仇,侠满天下,脚踏江淮水面,专劫不义之财,以济普通百姓之苦,令那些巧取豪夺的贪官、富商甚至是帮派头疼不已,而江淮之地百姓有了铁腿横江凌一天的侠盗大名,似乎生活就有了希望,他也感觉自己就像正义的化身,用自己侠义行为维护着老百姓对“好人”的念想,每当他看到有那么多贫苦百姓可以分到钱粮财物,他便会悄悄隐去,找个地方大醉一场,或在哪个温柔乡里盘亘个十天半月,等醒了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并乐此不疲。
但他能帮百姓,百姓却帮不了他。丢失了钱财货物的东主对他恨之入骨,明里暗里都想置他于死地,打斗躲藏成了家常便饭,常常奔走在死亡的边缘,为了躲避这种仇杀和骚扰,他的行踪飘忽不定,更谈不上成家立业了,偶尔的机会随手救的一个女孩,看着乖巧漂亮,很是疼人,欣喜之下收为养女,使他有了更多的责任感,有了家的氛围和做父亲的感觉,凌旋也成了他晚年唯一的牵挂。
当年在大江之上他被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自己乘坐的一条小船遭到数条大船上十多个高手的围攻,从一条船上打到另一条船上,他杀了一个又一个对手,自己身上的伤口添了一处又一处,大江之上,对方人多势众,他是逃无可逃,跳入江水就成了他唯一的出路。
自从被俞承泽夫妇从大江边上将只剩下半条命的凌一天救起,他就来到了凤凰山庄,静养了半年有余才慢慢恢复,开始他还是要誓报此仇,但俞承泽夫妇劝他留下,出于感恩,他答应了他们留在这里的三年之期,但三年之后,竟谁也再没有提出去报仇的事。那时候凌旋已经回到他的身边,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也是有了这种平静,给本来就是武学奇才的他参悟武功的绝好机缘,十几年下来,在人生踏过一甲子之后,其功夫竟然也可以脱胎换骨,已臻化境,心变得愈加平和起来。
这次凤凰山庄的突发变故,凌一天也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俞承泽夫妇的安危自不待说,哪个忘年结拜兄弟的儿子也在其中,更何况还有诸多好友的家人,这把本来已经无意再参与江湖恩怨的凌一天的豪气又激发了出来,而今天的他,已远非当年的铁腿横江凌一天可比。
凌一天到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已经得到讯息的太白五虎竟一起出来迎接。
“哎呀,凌大侠,”坐地虎冯正山上前一步拉住凌一天的手道:“您老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未曾远迎,失礼失礼呀。”
“凌大侠好!”“凌老好!”剩下的几位庄主也赶紧拱手施礼。
“各位庄主好呀,”凌一天道:“老朽冒昧打扰,还望各位庄主不要见怪才是啊,哈哈哈!”
“凌大侠,您这是哪里话,”冯正山道:“您老可是当今武林名宿,能来我这粗陋之地,我们这里可以说是蓬荜生辉了,哈哈。”
“哈哈,哪来的武林名宿啊,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凌一天笑道。
“您看我光顾上高兴说话了,”冯正山一侧身一伸手:“您老赶紧里边请!”
“诸位庄主请!”凌一天也客套了一下。
在太白山庄的的议事厅分宾主坐定,早有人奉上热茶。
冯正山是个性格直爽的人,他知道凌一天是位世外高人,这么多年他几乎没踏出南山一步,平时也很少与外人接触,就算是他偶尔能到凤凰山庄,也多是与老俞接洽,与凌一天并无多少交流,这回俞展飞和凌旋结婚,他们前去祝贺,算是接触最多的一次。这次他亲自来到太白山庄,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凌大侠,您这次出来一定是有要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兄弟去做您尽管说。”凤凰山庄的状况冯正山是知道的,不管什么事,他都会义不容辞。
“谢冯庄主,”凌一天道:“我这次来是要问冯大庄主一些事情。”
“凌大侠请讲!”冯正山道。
“在江南的时候,俞庄主是不是要你去查一个人?”凌一天道。
“郭蹇?”冯正山道。
“对,”凌一天道:“不知你有何发现?”
“说起这个人还真有点复杂。”冯正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说。
“怎么个复杂法?”凌一天道。
“这个人出现在江湖也就是近四五年的事,但对他的底细知道的并不多,”冯正山道:“似乎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门何派,传说他是水月洞天的大管家,赖以成名的功夫天煞掌似乎也与水月洞天有关。”
“既然他是水月洞天的大管家,难道他不是出身水月洞天?”凌一天道。
“这个人身上的功夫很杂,但尤其以水月天煞掌为厉害,”冯正山道:“从他的功夫路数上来看,倒像是带艺投入水月洞天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凌一天道,
“水月洞天一直是个比较神秘的组织,”冯正山道:“他们就好像只存在于自己的天地里,很少和中土武林各派有什么来往,也没有听说哪门哪派和他们有过恩怨,但这个郭骞才出现了四五年,他怎么成为水月洞天的大总管我们不得而知,但他对中原武林的了解却不是这四五年就能做得到的。”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道理,”凌一天道:“我听说他对我们这些人的来历也是如数家珍,看来他倒是真有些来头。”
“他不光是有来头,我还觉得他有些怪。”冯正山道。
“怎么个怪法,大庄主请讲。”凌一天道。
“说他是水月洞天的大管家吧,倒没看出他怎么去做水月洞天的事,”冯正山道:“这几年他在江湖上相当活跃,结识了不少江湖门派,最令我奇怪的是他似乎跟官府还偷偷有些来往。”
“哈哈,”凌一天轻笑一声:“江湖人士和官府来往这本不算什么怪事,尽管有些人不屑和官府来往,但也有些人觉得能攀上官府的势力也是一件在江湖上很有面子的事情,他为什么还偷偷来往呢?”
“是啊,所以说他怪呢,我们和官府每年还有很多来往呢。”冯正山道。
“那他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凌一天道。
“是什么人我还真没查出来,”冯正山道:“在我跟踪他的那些天,至少有两次他和官府的人接触过,一次是在一处酒肆里和两个江湖人士喝酒,而喝完酒后不久这两人就进了一处货栈,等出来的时候他们就换成了一身兵服,手里还拎着两坛酒,然后我一直跟踪他们到城外兵营,一直看他们走了进去。另外一次是在一天夜里,他偷偷进了另外一处兵营,而这两个兵营至少相距百里以上。”
“哈哈,冯大庄主,”凌一天道:“我有个疑惑请你不要介意。”
“凌大侠你看这是什么话,有什么您尽管说。”冯正山道。
“按说这个郭骞也该算是当世一流高手了,您这么跟着,难道不怕他发现?”凌一天道。
“嘿嘿,”冯正山苦笑一声道:“凌大侠,我几斤几两我知道,俞大侠要我去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怎么也不能没查到人家再把自己折进去,一是碰到他我只是远远地跟着,也就是了解个行踪,所以他们谈些什么这种消息我们是想也不要想了,另外有时跟不上了我也就是听说他到哪里我就去哪里,偶遇几次,也会有一些收获的。”
其实凌一天问这句话有两个用意,一是怕冯正山被人发现有危险,二是怕他已经被人发现故意给他设置的假象,现在看来,冯正山虽然功夫一般,但确实是个老江湖,这点保护自己和跟踪的经验还是有的。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凌一天打了个哈哈:“这么说您看到的并不是他跟官府有来往,而是跟哪里的官兵有来往?”
“哦,对,是官兵。”冯正山这才意识到这官兵和官府还是有区别的。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凌一天道。
“那就是水月洞天了。”冯正山道。
“那你对水月洞天了解多少?”凌一天道。
“这个水月洞天啊……”冯正山又停下来了。
“怎么,不好说?”凌一天道。
“哈哈,您还别说,真是不好说,”冯正山笑道:“这个组织真是怪了,好像无处不在,好像又不存在,既看不到堂口之类的固定地点,它也没有什么明确的行动,传说很多,却一个都证实不了。”
“那你就没又看到郭骞跟什么人来往?”凌一天道。
“郭骞所到之处,交往的人很多,”冯正山道:“但都是一些有名有姓的江湖人物,也没听说这些人与水月洞天有何联系,除了喝酒聊天讲故事,也没看出他们谈论有什么明确目标的事。”
“既然他是水月洞天的大总管,他总要和各地水月洞天的人联系吧?”凌一天道。
“我也一直很困惑,”冯正山道:“也许在这些事情上他是刻意要避开别人的眼线,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难啊。”
“那有没有发现一些水月洞天的线索?”看来凌一天有些失望。
“也不能说没有,但我一直不能确定,”冯正山道:“我听说郭骞到了江南的一个小城,我也就跟了过去,好不容易看到他了,但很快又没了他的踪影,但那天倒是看到了很多人聚集在一家客栈,并且派了人在外面把守,不许别人靠近,这些人是不是水月洞天的人我不知道,郭骞在没在里面我也不知道,直到后来他们分批离开,我只能选择跟着他其中的一批,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干些什么,谁知他们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干,走着走着就分开走,我就只能跟着其中一波,到最后就莫名其妙的一直跟到了靠近苗疆的五峰岭下,连最后的人都跟丢了。”
“是不是在那里你碰到了俞庄主夫妇?”凌一天道。
“是啊,”冯正山道:“我知道那时俞大侠他们去了苗疆,那里又是通往苗疆的必经之路,我就在几家客栈门口都留了记号,想碰碰运气,没想还真是碰上了,也就是那次我把霜儿姑娘他们带回来的。”
“这么说,如果你跟踪的那些人是水月洞天的人,那他们也已经把手伸到苗疆去了?”凌一天道。
“当时俞大侠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后来就说了别的事情,这个就没有再说下去。”冯正山道。
“你回来之后就再没有郭骞的消息?”凌一天道。
“说来惭愧,”冯正山道:“自从上回回来,就忙于山庄的事,也没再顾上出去打听,我这就出去继续打听郭骞和水月洞天的事。”
“呵呵,不用,”凌一天笑道:“这次凤凰山庄发生的事或许和这个水月洞天有关,所以我今天来就是特意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为此俞庄主他们已经出去了。”
“还有件事我一直有些怀疑,”冯正山道:“这个郭骞对凤凰山庄的事怎么就知道的这么详细,还到处给人讲,就好像这件事就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这么说你在怀疑江湖上的那首诗是他传出去的?”凌一天道。
“是不是他传出去的我不能确定,”冯正山道:“但他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这确实可以肯定的。”
“这样看来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凌一天道:“水月洞天用很多年把凤凰山庄摸个透,然后再把消息放出去,引起整个江湖的注意,吸引相关的人关注凤凰山庄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那需要我们兄弟做什么的你尽管说。”冯正山道。
“是啊,需要我们去做的,我们万死不辞。”老四常惠卿道,他的小命可是俞承泽关起门来和大漠双鬼打下来的。
“现在还不需要,”凌一天道:“以后还少不了要麻烦诸位。”
“凌老您客气了,哈哈!”冯正山道。
<>